大夫人顯然沒有料到真相竟是如此,心裡想著她過世的姐姐,看了看水清漪,淚如雨下。再多的愧疚都彌補不了,那些過往的傷害!
她沒有料到母親竟是能糊塗到這種地步,讓姐姐的孩子給她,再度將這個孩子推入火坑。幸而長孫華錦是清兒的良人,否則就是她死,也難以償還這些罪孽!
鎮國公老夫人沒有看著水清漪沉寂如死水的眸子深處那洶湧的怨恨,令她險些招架不住。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當真看著她的恨,不期然的想到喬若芙絕望悲涼的眸子,到死也沒有閉上。
那是死不瞑目,帶著對她這個母親的恨離世。
站在窗外的龍珏、龍幽,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龍珏挺拔如青松的身影,透著滄桑與悲涼。那些不願被回憶起的記憶,如開了匣子一般,洶湧的撲面而來。
太后拿著那個孩子設了陷阱,想要將他囚困。可孩子他救出來的時候,早已是被燙得面目全非的小女孩,悽慘的不忍多看一眼。他沉浸在喪妻之痛,並沒有察覺到異樣,一心只以為孩子死了。可後來平復下來,察覺到異樣,猜測孩子還活著,所以這些年一直沒有停止過尋找。
看著那相擁的二人,龍珏死水無瀾的眸子,波瀾微興。他與她見過一面,當時便是聽著她長相、年齡與他的女兒相似,便趕來了,當聽到她是長遠侯府的嫡女,只以為她是那個人的女兒,連驗證都懶怠,便回了西越。
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緊,他曾經與女兒那樣近的接近過。卻因一念之差,而險些錯失。
龍幽看著情緒波動的父王,眸眼暗斂,闊步進了屋子。
屋子裡霎時一片寂靜,連哭聲都驟然停了。
大夫人與鎮國公老夫人看向龍珏與龍幽,一肚子的話,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龍珏自動的屏蔽了她們,眼底只有水清漪。那蒼白如紙的臉上毫無血色,令他寡薄的心揪痛。上前了幾步,在靠近她的時候,龍珏竟是有些怕了。
這是在失去喬若芙之後,第一次覺得他還有怕。怕她會怨怪他,沒有保護好她。
水清漪看著不動如松的龍珏,他漾著微瀾的眸子裡,隱匿著一絲小心翼翼。不禁心思一動,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她還以為她的父親是西越皇,那個時刻要她性命的人。所以一直逃避著,不想要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卻沒有料到,她的父親是攝政王龍珏!
目光錯落在龍幽身上,目光竟出奇的平和下來。記起初見他時那驚怯的目光,軟軟的一聲『姐姐』。心都柔軟了下來。
龍幽觸及水清漪的目光,她眉眼間的溫柔,令他冷若寒霜的峻冷麵容柔和了下來,不禁回想起她初見他時的吃驚,到最後他掐她時的鎮定自若,嘴角微微上揚。極淺的笑容,宛如冰川之雪融化,萬物歸春,眸子裡流轉的波光勾人攝魂。
「卿兒。」龍珏喉嚨乾澀,這個名字大約有十多年不曾喚出,頗為生硬。
水清漪怔然,不知該如何面對。
長孫華錦手指拭去她面頰上的淚珠,鼓勵她一般的捏了捏她的手。
水清漪想喚一聲父親,可到了喉間,卻如刺一般給卡住了。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口。
水清漪看著他如雪如霜的發,心裡澀然,那一聲父親險些衝出了口,到了嘴邊便是唇瓣微動了兩下。
仿若心靈感應一般,龍珏卻是瞧出了她的唇形。忽而一笑,清淺的笑如屹立山澗之上蒼松迎接著朝陽,美得驚心動魄,又宛如黎明破曉的壯麗,透著一絲溫暖。
水清漪看呆了,忽而,一隻大掌擱在頭頂,水清漪抬眸便看著寬大的廣袖在眼前如蓮散落,溫暖的手心揉著她的頭。這個動作,與長孫華錦帶給她不一樣的感覺。
龍幽上前,深若幽潭的眸子看了她幾眼,也如龍珏一般摸了摸水清漪的頭。
剎那間,那醞釀出的氣氛,轟然消散。
龍幽仿若未覺,悠然收回的手,將一個錦囊放在她的手中。仿佛一個兄長的做派!
水清漪盯著手裡的錦囊,啞然。
大夫人瞧著氣氛有些詭異,便出聲打斷道:「不知姐夫打算何時讓清兒認祖歸宗?」大夫人看著龍珏那張沒有留下歲月痕跡的臉,這聲姐夫喊得有些僵硬。
隨著大夫人的話落,空氣瞬間凝結,溫度降到了冰點。
水清漪被龍幽那一做派弄得完全沒有緊張,隨即便想起長孫華錦先前的古怪來。心裡有了底,他怕是早已知曉了今日是認親,所以趕了回來。想到龍珏與龍幽的態度,輕嘆了一聲,扣著長孫華錦的手,這呆子是怕她被龍珏強行帶回西越吧?
雖然他們是她的親人,可她明白孰輕孰重。親人固然重要,可與她相攜白首的卻是他。
「此事不急。」水清漪終究是不忍讓大夫人太難堪,恐怕她不接話,龍珏與龍幽定會讓她下不了台。
大夫人眼角濕潤,有些話想說,卻覺得說了顯得過於蒼白。終於,還是將自己心底的念想說了出來:「我想見姐姐一面。」
龍珏臉一沉,冷冽的聲音仿佛要將人冷凍成冰:「你們也配!」
大夫人臉色灰白,緊緊的揪著褥子,這是她強求了。
鎮國公老夫人心裡一直後悔,想到大女兒的雙眸,便心中更是愧疚難安。喬若瀟的請求,也是她心中夙願,想要好好在她身前懺悔她的罪行,希望得到她的原諒。
「攝政王,我們知曉這是強人所難,當年我也是迫不得已,並沒有想到芙兒會暴斃。;老身跪下來求你,讓老身臨死之前見芙兒一面。」老夫人倏然起身,雙膝跪地。
水清漪心中大驚,想要攔著卻已經是來不及。手指根根收緊,臉色極其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