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瀾苑小區8號樓603室。

  厚實窗簾將正午的猛烈陽光遮擋嚴實，屋內光線昏暗，空氣沉悶。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十分消瘦憔悴的中年男人。

  他正緊緊皺眉盯著發光的手機。

  「老俞，什麼人在這時候還給你發消息？」

  從臥室走出一個中年女人。

  說話聲音極小，十分虛弱。

  她眼下青黑，微微凹陷的雙頰和乾枯的發質都令她顯出了些老態。

  俞石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對方，引著她坐在沙發上。

  兩人年齡都在50歲上下，同樣嘴唇乾燥爆皮。

  臉上長久不見陽光泛著病態的白，頭髮黑白參半，憔悴不堪。

  俞石將手機屏幕放到兩人中間指給女人看。

  「是咱們樓群的人。

  她問我是不是獸醫，能不能給她工作。」

  許渺兩道秀氣彎眉蹙起，神情中有些憂慮。

  「這個人說是會給你報酬？」

  「說是報酬，但現在錢有什麼用啊？

  得要糧食，可這都一個月了。

  誰家還有餘糧啊……」

  夫妻倆深深嘆氣，腰背又彎了幾分。

  薄薄的衣服上印出兩人突出的脊骨。

  滋——

  突然的聲響嚇了兩人一跳，俞石趕緊捂住震動的手機。

  兩人看向屏幕，瞬間瞪大雙眼！

  「老俞！她這照片是真的嗎？會不會是末日前拍的？」

  許渺眼中充滿著懷疑以及一絲期盼看向俞石。

  俞石艱難地咽下口水。

  「是真的，你看這上面顯示了拍攝時間就是四分鐘前。

  可能是網不好，現在才發到。」

  「而且，她想讓我去治療牲畜。

  現在這時候還能養得起牲畜的人，肯定不缺物資！」

  兩人對視，看到了對方眼中升起的希望。

  俞石激動的心突然沉寂下來。

  「阿渺，萬一這人是個騙子怎麼辦？」

  對方臉上露出一個笑來。

  她氣質極為舒雅嫻靜，即使現在年老，彎唇笑起來的時候更像是一汪陳年的美酒。

  「咱們有什麼能讓人家騙得呢？

  除了咱倆這把老骨頭，什麼都沒有。」

  「試試吧，萬一呢？這兩天……」

  她眼中的憂慮凝重起來：「這兩天那幫人撬門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咱們再不想辦法，恐怕不是餓死就是……」

  俞石也心有餘悸。

  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希望能給彼此帶來力量。

  俞石堅定下來，按下了網絡通話鍵——

  另一邊姜升月正在躺在負一層的躺椅上看書順便監工。

  手機突然開始震動。

  她看到屏幕上顯示的通話請求，挑眉道：「看來是很急。」

  按下接聽鍵——

  「您好。」

  對面沒有出聲。

  「我知道您現在能打來電話一定是做好了選擇。

  我會用物資糧食來支付報酬。

  相信我，我的酬勞超乎你的想像。」

  「你猜測您現在的情況一定十分危急。

  選我是你唯一的生路。」

  姜升月能聽到對面有兩道呼吸聲，十分沉重急促。

  像是在思考，做下某種決定。

  她手指無意識敲擊著躺椅的邊緣，表情閒適。

  半晌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十分微弱的氣聲。

  「我可以為您工作，只要您能付給我糧食做報酬。」

  「您可以放心，只要有能力，報酬方面我絕不會虧待。」

  那邊像是鬆了口氣：「不知道我怎樣找到您？

  我這邊還在小區里，喪屍太多了。

  我和我妻子——」

  「兩位將重要的東西收拾好，兩個小時後我會上門。

  在家等著吧。」

  那邊沉默幾秒，一時間怔住。

  姜升月主動問道：「您貴姓？具體住在8號樓的哪室？」

  「我叫俞石，我妻子叫許渺，我們住在——」

  姜升月疑惑地把手機拿到眼前，通話已中斷。

  斷網了。

  另一頭正湊在一起聽電話的兩人突然沒了對方的動靜。

  拿開手機才發現網絡無服務。

  他們擔憂地對視一眼。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我們的住址？」

  俞石扯起一個難看的笑。

  「應該聽到了，咱們別擔心。

  像是你說的，我們也無路可走，就試試這條吧。

  要不是你以前有囤積食物的習慣，咱們也撐不到現在。」

  但咱們最後一點吃的也在昨天早上吃完了。

  咱們現在真的是，無路可走。」

  他說完看到妻子憔悴憂鬱的面容，感覺自己太喪氣。

  「沒事！別想那麼多了！

  我們就按照她說的收拾東西。

  如果沒來，那我就出去找物資。」

  「阿渺你放心。

  咱們到現在風風雨雨走過40多年了。

  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讓你活下去的！」

  許渺看到丈夫眼中的堅定，想起多年的感情。

  嘴角浮現出一抹回憶的笑容。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給予對方力量。

  為了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兩人緊鑼密鼓地開始收拾重要的行李。

  許渺不想給對方增加負擔，最後只收拾出來一個小包裹。

  放著兩身換洗的衣物還有兩人的結婚證。

  在昏暗中時間緩緩流過一小時。

  俞石恍惚間看到客廳的門把手正在慢慢擰動！

  兩人對視一眼，神情驚慌。

  緊接著，細微的金屬碰撞聲響起。

  有人在外面撬門！

  和以往不同的是，門縫中滑進一張紙。

  紙片落在客廳的地板上。

  俞石拿起，上面是一行字——

  【識相就自己開門把物資都交出來！】

  緊接著更多的紙從門外塞進來。

  俞石顫抖著手將其一一撿起。

  【你自己開門我們還能留你一命，要是逼我們動手那就只能怪你自己！】

  【我知道你還有個妻子，再不開門等我們進去就把你們全都殺了！】

  【當著你的面把你妻子切成碎片！】

  【開門！】

  許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俞石身邊。

  看到那些猙獰的字身子一軟。

  俞石趕忙將她扶進臥室。

  「阿渺你別怕！咱家的門可結實了，他們一時半會進不來！」

  「你身體不好，先休息一會。

  還剩一個小時，很快就有人來接咱們了！」

  他抱著淚流滿面的許渺：「你別看我今年都五十二了，但我身體好著呢！

  我給新老闆好好工作，賺很多糧食。

  咱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時間就這樣在俞石輕聲安慰中過去了半小時。

  門口的響動聲越來越明顯，俞石的表情也越發不安。

  他希望那個人快點來。

  只要她能救阿渺，他願意一輩子給她賣命！

  「老俞，我好像聽到樓里有人在喊？」

  俞石也感覺不太對勁。

  緩步走到客廳，發現撬門的動靜已經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喧譁聲。

  好像是樓下李嬸的聲音——

  「救援來了！有人來救咱們了！」

  俞石一愣，緊接著是狂喜。

  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