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主任,您這真是高風亮節啊。」蘇雲在一邊笑呵呵的說道,「指點完轉身就走,有派頭!」
苗主任嘆了口氣,道:「還記得我年輕的時候費翔唱過一首歌,我曾經豪情萬丈,歸來卻空空的行囊。」
「苗主任,您今兒怎麼就這麼文藝?我就說是舊地重遊了吧。」蘇雲笑道。
「就是有點感慨。」苗主任脫掉隔離服,光著上身。身上有幾條觸目驚心的刀疤,巨大的口子印證過他經過的一切,並且把那些事兒都烙刻在身上,永遠不會忘記。
「都過去了,苗主任。」鄭仁沉聲道。
「不一樣。」苗主任揚了揚手,隨後輕輕撫摸隔離服,輕聲說道:「我最開始上手術的時候,無菌環境都沒有現在這麼好。那時候國家百廢待興,窮的連手術室的條件都差的要命。」
「手術衣上滿滿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那時候一聞到這種味兒就煩的要命。」
「現在偶爾做夢夢到那時候,還真是有點想念。現在條件好了,聽說咱們手術室據說明年要改造?」苗主任改了話題,轉頭問道。
「嗯,分出一個小手術室放到iu的隔壁,打開門就是。大手術室還在這兒。主要是為了心胸設計了,他們的手術術後經常出事兒。再有就是iu也要改建,一人一個房間,避免交叉感染。」蘇雲道。
「我是看不到嘍。」苗主任手指輕輕摸著隔離服,說道:「現在心裡已經沒了那些豪情萬丈,只有回家陪陪老婆孩子。這麼多年,欠她們的太多。」
鄭仁和蘇雲都沒說話,只是靜靜聽著苗主任的話。
「我家孩子也勸我有時間還是要回醫院的,就算是不來912也要去其他醫院。」苗主任輕聲道,「倒不算是廢物利用,就是我這麼多年的經驗都還在,多多少少是有點用處的。」
「但我不那麼想。」
「我報了班,準備去學攝影。這麼多年了,心裏面一直有這個念想,再不學就真的沒時間嘍。」
苗主任的手指拂過隔離服,隨後把它放到一邊的座位上,繼續換衣服,不快也不慢。
「苗主任,喜歡什麼做點什麼挺好的。」鄭仁輕聲說道。
「行了,我這就回去了。」苗主任道,「不用送我,我自己會叫車。」
鄭仁和蘇雲把苗主任送到電梯口,看著苗主任站在電梯裡輕輕揮了揮手,他的肩膀有點傾斜,那是術後遺留的毛病。
電梯裡的光從上落下,在花白、略稀疏的頭髮落下,落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
隨著電梯門緩緩關上,苗主任的身影掩去,鄭仁心中悵然若失,對著門擺了擺手。
「看看,苗主任都多大歲數了,還會自己滴車。」蘇雲鄙夷的說道,「你再看看你!」
鄭仁知道蘇雲這貨也是一隻鴕鳥,他不想沉浸在這種氣氛里。
「安個軟體就可以了,重要的是掙錢。有錢還怕花不出去?」鄭仁笑呵呵的說道。
「你還記得掙錢的事情?是不是對華諾製藥的獨立董事感興趣了?」
「沒有,等你手術做的跟我一樣好,就會發現隨便做點什麼都能掙錢了。」
「你是不是挑釁?」蘇雲用拳頭敲了鄭仁後背一下。
「別鬧,回家啦。」鄭仁轉身去走防火通道。
這時候下去,要和苗主任碰面,兩人都不想遇到這種事兒。今兒苗主任來醫院,主要是救台,把自己多年的經驗沒有保留的告訴劉主任。
其次,也是和過去做個簡單的了解。老人家的這種心情鄭仁不想打破。
兩人靜靜的順著防火通道下樓,鄭仁想著苗主任要去攝影的事情微微笑了笑。
每天在醫院,接觸的是生老病死,苗主任看樣子也是個文藝老年,這麼多年的冷峻生活也沒有把他最後一絲文藝氣息磨平碾碎。
不管怎麼說,開心就好。
「苗主任還真是,說不回來就不回來。」蘇雲笑呵呵的說道。
「走的乾乾脆脆,回來就有更多麻煩,哪有自己去攝影什麼的好。」鄭仁道,「有人就是喜歡爭鬥,像是你,像是周春勇。」
「什麼叫喜歡爭鬥!說的跟鬥雞一樣。」蘇雲鄙夷道,「我要是你,早都把趙文華擠兌走了。」
「沒意義,有那時候好好工作就是了。」鄭仁道,「老高那面有消息麼?」
「沒問,這時候應該在和老柳他們喝酒呢吧。」蘇雲笑道,「老柳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不能。」鄭仁道,「省城醫大附院的介入科主任,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這面可是有可能的帝都肝膽介入科主任。」
「也不至於腸子都悔青了。」
兩人閒聊著,慢慢悠悠的走回家。
……
……
省城,高少傑正在和柳澤偉吃飯。在柳澤偉家,老柳自己下廚做了兩個小菜。
雖然人少,沒有那種熱熱鬧鬧的氣氛,但不管是高少傑還是柳澤偉都不需要氣氛。兩人關係不錯,也不在意這點事兒。
坐在一起,吃兩口小菜,喝兩杯小酒,這輩子也就夠了。
柳澤偉當然有遺憾,在鄭老闆拿到諾獎的那個晚上他獨自坐了一晚上。
還是自己錯了,柳澤偉心裡想到。當時面對的是觸手可及的一大塊蛋糕與一個空白支票,怎麼選擇每個人心裡都會有不同的做法。
聽高少傑說最近醫療組的情況,這就是柳澤偉的下酒菜了。一次次手術,一點點提高,柳澤偉心裡為了高少傑而高興,同時也有些輕鬆。
當聽到高少傑搶救出租屋旁的鄰居的時候,柳澤偉更是來了興趣。那姑娘他也見過,挺漂亮的,只是沒有打過招呼。
口服泡騰片,視頻下急診急救,老高順利的完成。柳澤偉微微搖頭,喝了一口酒,心裡也有點感慨。
當時決定回來當主任的確是存著寧為雞頭不為鳳尾的想法。可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每天都像是複製、粘貼的一樣,好生無趣。
還是在帝都的時候和鄭老闆上台做手術,聽兩個學霸級的人物瞎扯淡來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