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辰還記得那是一次自己給人擦屁股的醫療事故，當時鄉醫院切膽囊的時候把膽囊管給切斷了。
是他去救台，下的膽道內涵管，後來患者順利康復出院回家。
說是半年後讓患者來醫院取出膽囊支架，可是患者沒來，朱良辰也就沒在意這事兒。
用他的話講，每天接手的患者多了去了，誰能一直記得一名患者。
要是在地市級的小醫院或許還有可能，在帝都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情況。十幾年，幾萬名患者，自己要是都能說出來疾病轉歸的話，還用不用做別的活了。
而且這個患者還是自己去附近小醫院救台的時候做的手術，更是不會記得姓名與疾病。
「先看一眼片子吧。」朱良辰沉聲說道。
「朱主任，患者家屬的意思是掛不上您的號這才來我這兒的。要麼您看看，這就帶她回您病區？」劉德香問道。
朱良辰沒應下來，而是先問道：「患者現在在哪？怎麼不舒服。」
「在外面旅店，發燒，起不來床。在家點滴點了二十多天，還是不行。」說道患者孫喜旺，女人悲上心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
二十多天的病程，還伴有發燒，這是化膿性膽管炎了，朱良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片子，對著光看了起來。
患者有肝硬化，考慮是慢性膽汁淤積繼發的，這病到底多久了？朱良辰只瞄了一眼片子就覺得很棘手。
膽管堵塞，還能看到有積的膿汁的影像。
手術倒是能做，把膽道內涵管取出來就是了，朱良辰做出了判斷。至於要不要再下一枚支架，那需要看術中的情況。
保守治療無效，只能做手術，除此之外總不能等死就是了。
「怎麼才想起來看。」朱良辰已經拿定了主意要做手術，但嘴上還是冷冷的說道。
「家裡也沒多少錢……」女人抹著眼淚說道：「老孫一直熬著，肚子疼都三五年了，越挺越重。」
「老朱！」醫務處副處長站在門口招手。
朱良辰看了一眼，站起來走出去。
去了隔壁屋子，醫務處副處長壓低聲音說道：「手術要是能做就給他做了，趕緊打發走。」
「肖處長，那以後是不是都能在醫務處掛號了。」朱良辰表情嚴肅的說道。
「唉，我知道你心裡氣兒不順，剛剛我都聽到了。患者在外面的小旅店，你說要是真死了，不是平地生事兒麼。」肖處長勸道。
「那也不能都來醫務處投訴當掛號不是。」朱良辰依舊心氣不順的說道。
「消消氣，手術有把握麼？」
「沒誰手術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朱良辰道。
「別像是和患者家屬溝通一樣說囫圇話，你就說手術能不能做吧。」肖處長也是有些惱火，這個朱良辰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這都是什麼事兒！
「能做。」朱良辰沉聲道。
「老朱，領回去抓緊時間把手術做了。」肖處長道，「已經到年底了，各種檢查，不一定就碰到誰，別這個時候上眼藥。」
朱良辰覺得自己最近真是諸事不順，好煩！不過他也不敢頂著肖處長，拒絕收患者入院。
畢竟是14年前自己做手術的患者，這要是因為膽道堵塞，患者死亡的話，事兒就說不清楚了。患者家屬再一鬧，哪怕不是專業的醫鬧，自己至少要1個月不得安生。
最重要的是總不能這手術自己能做卻說不能做，眼睜睜看著人死了不是。
朱良辰最後捏著鼻子把患者收了。
術前檢查、術前交代，一切都理順已經到了晚上7點半。做手術，術後回家就得小10點，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呢。
朱良辰特別無可奈何的刷手上台。
他雖然心裡一直憤憤不平，但當醫生的遇到這種事情也沒什麼辦法。把手術做了，患者好好的出院就可以了，真是沒法跟他們置氣。朱良辰一千一萬個不情願，卻還是要上手術。
「主任，今天手術怎麼做？」朱良辰的助手問道。
劉旭之離開後，他找了一個勤快的小大夫來幫自己做手術。雖然勤快，說話好聽，但水平比劉旭之要差就是了。
不過能上手術的醫生少，自己雖然是主任，能找來幹活的就行，挑不了太多毛病。
「膽道造影，看看內涵管的位置，然後取出來就行。希望黏連的不要太厲害，做著看吧。」朱良辰道。
他說的很簡單，但也知道手術還是有點難度的。畢竟膽道內涵管已經存留了14年……一想到這個數字，朱良辰就忍不住的頭疼。
裡面還不一定是什麼情況呢，他心裡想到。雖然大概率能取出來內涵管，可還是有小概率的突發事件。
而且時間太久遠了，朱良辰都記不清楚當時自己下的內涵管品牌、型號。
唉，要不說好人不能做呢，當年給鄉鎮醫院擦屁股，結果事情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朱良辰板著臉，臉上寫滿了不高興，進了手術室。
刷手上台，開始做膽道造影。
膽道造影的影像出來，朱良辰看傻了眼。支架包埋在一個長5m的棒棒糖形狀的結石裡面，埋的那叫一個結實。
竟然有這麼長的結石，朱良辰覺得嘴裡有點苦，有點澀。
md！他心裡暗暗罵了一句。
不過已經上台了，還能怎麼辦。朱良辰看著那枚棒棒糖一樣的結石，回憶起了很多事情。
14年前，erp還沒成型，沒幾個人會做，膽道支架一般都是經皮穿刺，x光下下支架。而且患者家屬當時說沒錢，自己好心，沒下支架而是給他下了一個塑料的內涵管。
用內行做膽道內引流，等膽管長好了半年之後再取出來。
術後患者恢復，朱良辰此時清晰的記得自己告訴患者和患者家屬半年後找自己。畢竟是塑料製品，沒辦法留在身體裡一輩子。便宜貨和昂貴的稀有金屬支架還是兩回事。
沒想到一枚能用半年到一年的支架患者竟然挺了足足有14年。
朱良辰嘆了口氣，專心致志的手術。
抓取鉗子逆行進入膽道，可是支架因為時間長，再加上有結石在，穩穩的在膽道里，不管怎麼往出拽都沒有用。
試了幾次，朱良辰有些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