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竹悅來接狼蓮的時間,比她想像的早了許多。
「狼蓮,給你一日準備時間,我們會在部落門口等你。」
熊竹悅神情倦怠,說話時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虺朔站在一旁解釋道:「冬眠剛醒都這樣,但看她這精氣神,似乎是被強行從冬眠中喚醒,才會如此虛弱。」
「能讓她被強行喚醒的事兒,肯定很重要。但我實在難以想像,為了一個遠在森林中的獸人奴婢,他們會如此重視。」
哪怕狼蓮心再大,也從其中察覺出了問題。
可她這時候不能拒絕熊竹悅。
「如果你實在不想去,我帶你離開。」
虺朔不願意看到狼蓮慘遭毒手。
「我是可以離開,但住在這裡的獸人呢?熊竹悅找不到我,勢必會為難他們。」狼蓮哀嘆一聲。
虺朔沉默不語。
他很想說:「保住你的命要緊!部落的獸人若是為此喪命,那也是他們的命數!」
可這樣的話只能在心裡想想,萬萬不能說出來。
虺朔猶豫片刻,正要開口時,狼蓮抬手制止他。
「我想清楚了,和熊竹悅離開。如果你願意跟我一起走,那我想請求你一件事。」
虺朔精神一振,急忙答應道:「只要我能幫上忙,什麼事兒都可以!」
「如果我慘遭不測,請你帶崽崽們離開,他們還小。」
「我不會讓你出事!」
虺朔急道。
狼蓮苦笑一聲,「雙拳難敵四手,別為了我搭上你的性命。」
「可我是……」
虺朔咬牙,說出了實情。
「我是紅丹獸人,實力恢復至八成,即便再來一百個橙丹獸人,也不是我的對手!」
他有能力護住狼蓮!
也能帶她離開!
「蛇族的紅丹獸人,個個都有名有姓吧?你為我暴露行蹤,勢必會被熊族記仇。你不想再回蛇族了嗎?」
「我……」
「好啦,就這麼說定了!我回去收拾東西啦!」
要帶走的東西不多,狼蓮全收進倉庫,方便趕路。
崽崽們站在院子裡看著她忙前忙後整理屋子。
「娘親,我們還回來嗎?」
離別的憂愁縈繞在心頭,狼溪眼圈泛紅,小手抱住狼蓮的腿,仰頭問道:「娘親,我還是喜歡待在這兒。」
「溪溪,娘親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回來,但娘親知道,不管走到哪兒,我都會和你們在一起。」
狼蓮抱起她,對狼祁說道:「你們去屋子裡再看看還要帶什麼。」
而後,她又把狼溪交給狼裕,讓他帶著妹妹玩一會兒。
等到三個崽崽都離開後,狼青來到她面前,小聲問道:「娘親,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真是娘親的乖孩子,好聰明!等我們離開後,你要用這份聰明保護弟弟妹妹哦。」狼蓮蹲下,輕輕撫摸著他毛茸茸的腦袋。
「娘親,我一定會保護好弟弟和妹妹,但是……」
狼青直覺哪裡不對,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緊張地看著狼蓮,期待她能解開內心的疑慮。
「青兒,你是大孩子了,如果發生什麼事兒,就聽虺朔哥哥的話,好不好?」
「娘親!」
狼青急急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你不和我們一起離開嗎!」
「我當然和你們一起離開啦,只是我們第一次出遠門,娘親害怕路上遇到危險,想讓青青幫娘親分憂,青青能辦到嗎?」
「我能!」
狼青握拳,認真道:「我會保護好娘親和弟弟妹妹!不讓你們受到傷害!」
「真乖,娘親抱抱。」
狼蓮悄悄擦去眼角淚水。
……
狼蓮不肯化身獸形態趕路,給出的理由是奔跑在森林中會讓她的爪子變粗糙。
熊竹悅怒目而視,罵她的話就要衝出口時。
「別忘了獸王交代的事兒!」
一名五大三粗的熊獸人低聲警告她。
熊竹悅只能咽下心中不滿,同意狼蓮的要求。
「我要抱著溪溪坐在我伴侶身上趕路,你們沒意見吧?」
為了讓虺朔順理成章地跟著他們一起去熊獸人主城,狼蓮告訴熊竹悅,虺朔是她新找到的伴侶。
「你們一家六口的事兒不用向我說得這麼詳細!隨你們!」
熊竹悅扭頭就走,懶得和狼蓮多說一句話。
虺朔走過來站在狼蓮身邊,低聲道:「我真正的獸形態可能會嚇到你,如果你介意的話,就蒙上眼睛。」
「不用,我可以忍一忍。」
狼蓮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說道。
「行吧……」
虺朔想說她不一定能忍得住,但看她咬牙堅持的樣子,又覺得可愛,索性當場化身巨蟒,盤踞在她面前。
狼蓮驚得倒退好幾步。
萬萬沒想到,虺朔的真身竟然大到超乎她的想像!
「上來吧。」
虺朔的腦袋貼在地上,示意狼蓮爬上去。
為了不讓熊竹悅看見她的獸形態,狼蓮只能如此。
就讓其他獸人認為她是灰銀狼吧。
……
去熊獸人主城的路上枯燥又無聊。
狼蓮起初還害怕虺朔的蛇身,不敢低頭細看,可隨著時間漸漸過去,內心的恐懼淡了不少。
低頭研究虺朔的額頭上為什麼有兩塊凸起的事兒都做得出來了。
「這是我的角,等我成為紫丹獸人,它們就會長出來變成犄角,別摸了,好癢。」虺朔渾身雪白,鱗片閃爍寒光。
他微微動了下腦袋,躲開狼蓮的手。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虺朔,你以後也能乘風駕雲嗎?」
狼蓮想像著一條小白龍在風雲中翻滾的模樣,頓時覺得現在的虺朔一點都不可怕了。
「想要成為龍,除非我成為金丹獸人,可千萬年來,又有幾個蛇獸人能成龍呢?」虺朔當然想乘風駕雲,可成為金丹獸人哪有那麼容易?
天時地利缺一不可。
眼下的他只要能護住頭頂的小雌性,就心滿意足了。
狼蓮拍拍他的腦袋,語氣肯定道:「放心吧,你一定能成為金丹獸人!」
坐在她懷裡的狼溪也附和道:「娘親說你可以,你一定可以!」
虺朔吐了兩下蛇信,心中害羞。
……
沒日沒夜的趕路半個多月,狼蓮總算是看見了熊獸人主城的城牆。
一路上都沒和她說過幾句話的熊竹悅退到隊伍後面,抬手拍拍虺朔的蛇身,高聲沖坐在最上面的狼蓮喊道:「你下來!」
狼蓮鬆開狼溪,雙手扶著虺朔的脖子滑下來。
「怎麼了?」
「去獸王府前,你得安頓好幼崽,再換身衣服!」
「我獨自去?」
「對!只能你一個進去!」
熊竹悅又交代了幾句她見到獸王后該怎麼行禮後,就走了。
「我跟你去。」
虺朔實在不放心讓狼蓮獨自面對熊獸王。
如果傳言是真,熊獸王確實喜歡銀狼的皮毛,那狼蓮根本無法活著走出獸王府。
虺朔必須陪著她!
「不,你陪著崽崽們,我獨自去。」
「可是……」
「如果你陪著我,崽崽們卻出事了,你讓我怎麼活?」
狼蓮絕對不會放棄他們!
經過小半年的相處,她早已經把崽崽們當親生孩子看待!
哪個當媽的能容忍孩子陷入危險呢?
「可你要是出事兒了,我怎麼活?我第一次……」
虺朔閉嘴,沒有再說下去。
狼蓮彎腰,看著他游離不定的紅眼珠,詫異道:「你喜歡我啊?」
「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虺朔賭氣道。
狼蓮一頭霧水。
她對虺朔的態度……明明就是把他當沒長大的弟弟,什麼時候表現出喜歡他呢?
「我睡覺的時候,你過來幫我蓋毛毯。我醒來遲了,你把飯菜端到我面前。我冷了你就給我加衣服。我和你出門查看陷阱,你總是讓我走在你後面,怕我遇到危險來不及反應,這些還不足夠說明你喜歡我嗎?」
虺朔把狼蓮對他的好,一件件都記在心裡。
如果這都不算喜歡,那什麼才算呢?
虺朔的尾巴拍在地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狼蓮歪歪腦袋,把未出口的真相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