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傻了,雖說我看不出這東西有什麼好的,可是看院長那麼急著要,又專門保存起來,想必一定很重要。
怎麼我一送過來,他就撕毀了!!!
「院長,您這是?」
他沒吭聲,瞪著我,往前走了兩步,幾乎貼到我臉上,嚇得我連忙後退。
院長生氣了,可是我卻完全搞不清楚為什麼!
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王副院長突然收起那副兇巴巴的表情,眼神變得溫和不少。
他恢復了之前的態度,關照地說,「好了張強,辛苦你了,回去踏實工作吧。」
說完他轉過身,而就在轉身的剎那,我注意到他的臉色重新陰鬱下來。
不敢多問,生怕惹得王副院長一個不高興,再把我送到局子裡去。我倒退了兩步,逃出了辦公室。
剛剛走出行政樓,電話響了,陌生號碼。
接起來一聽,小雪的聲音。
自從她留下一張紙條離開後,我就再沒有見過她,也不知道怎麼和她取得聯繫。
「張強,你現在在哪兒?」她聽起來很著急。
我以為她要來找我,趕緊說我剛從行政樓出來。
「那你快點回太平間!」
我就問怎麼了,為什麼那麼著急,出什麼事了嗎?
小雪卻說,「我連著好幾天都做惡夢,每晚都夢見叔叔的屍體,夢見他的屍體被……」
從她的語氣中,我聽出了恐懼。
她深吸一口氣,「算了,不說那夢了,我心裡不踏實,打電話就想問問你,叔叔的屍體沒出什麼狀況吧?」
我沉默了,小雪夢到的事情確實發生了。
「小雪,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了,但一直聯繫不上你,劉師傅的屍體前天晚上失蹤了……」
「什麼?失蹤了?怎麼失蹤的!」
小雪特別緊張,我能聽出她在竭力控制著情緒。
把情況跟她說清楚之後,小雪什麼都沒再多說,掛斷了電話。
我心裡也著急,很想幫她找到老劉頭的屍體,可是我該去哪兒找呢!
苦悶著來到醫院門口,想去對面買點午飯帶回去吃。
過馬路的時候,一個穿著紅色校服的小男孩猛地從我背後撞了一下,然後他快速朝馬路對面跑去。
馬路上車來車往,他根本就沒有看路,『砰』的一聲。
小男孩被撞飛了。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他重重摔在地上,緊接著就是汽車急剎車發出的吱吱聲,還有行人的尖叫聲。
我趕緊跑過去,蹲下來,不知道怎麼才能救他。
那孩子雙眼圓瞪,渾身是血,充滿驚恐地看著我,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沒說出口。
周圍立刻圍滿了人,我雖不懂醫術,但只用了三秒鐘,我就判斷出來。
這個孩子活不成了。
半個腦袋已經碎了,一根鎖骨穿過扭曲變形的左肩膀。從頭蓋骨破裂的地方,我可以看到裡面跳動的灰白色腦髓。濃濃的鮮血和白色的液體從頭部滲出來,流在水泥地上。
因為在場的都不懂急救,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有的拿手機打120,有的直接跑去門崗讓醫院派人出來。
我從沒親眼看過這麼慘烈的畫面,就那麼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垂死的小孩。
很快,孩子頭部下方的紫色血液,擴大開來,腦殼裡的液體已經不再流了。
突然他長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更大,就像迴光返照一樣,繼續盯著我。
「咯咯……」他嘴裡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
我突然有一種感覺,他有話對我說!!!
「咯咯咯……咯咯……」他一張嘴,一口鮮血湧出。
「你想說什麼?」我看著他充滿恐懼的臉,「孩子,別怕,你堅持下,醫生馬上就到,你會沒事的。」
我用謊言安慰著垂死掙扎的小孩。
他咧著嘴,露出滿口鮮紅的液體。突然,他笑了,笑得格外詭異。
然後他用嘶啞的聲音對我說,「墓地……」
聽到這兩個字,我突然覺得周圍的喧鬧聲,唏噓聲,瞬間停止,耳邊只有這孩子喉嚨里發出的聲音。
「你說什麼?」
「不是真正的墓地……」孩子又笑了。
「張強……」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徹底嚇傻了,雞皮疙瘩像波濤一般沿著手臂往下涌,直到全身。
不對,不對,我一定是聽錯了,或者是最近休息不好,幻聽了。
但很快,我意識到這是真的!
「星星圍著月亮,你和我永遠……」
這孩子一頓一頓地說出每個字,就像鸚鵡學舌。
「跟……我……來……」
「咯……咯咯……咯咯……」他的胸口開始劇烈得起伏,呼吸不暢,我感覺他快完了。
「你想說什麼?」我的心突突猛跳,連忙把耳朵湊近他的血淋淋的嘴巴,貼著那個裂著大口子的頭顱,想再聽仔細一些。
這孩子突然渾身一陣顫抖,一口血噴到了我的臉上,緊接著他身體繃直,肌肉僵硬,抽搐一會兒,終於停下來。
他的眼神變得空洞,很快,眼球上出現了一層薄膜。
小男孩死了。
我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渾身早都已經濕透了,突然感覺眼前一黑,趕緊猛掐自己的胳膊,當我恢復視力的時候,目光再次和他相遇,就好像他能活過來,繼續跟我說話一樣。
背過那麼多死人,這是我第一次目睹死亡,他叫我名字時的語調和聲音還停留在耳邊,帶給我的震撼超越了之前經歷的一切。
恍恍惚惚的,我感覺有人把我推開,穿白衣的人把小男孩抬上了擔架。
看著滿地紅的白的液體,又摸了一把臉,滿手鮮血,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我的胃,終於我壓抑不住胃裡翻攪的感覺,哇哇地吐了起來。
我吐得昏天黑地,幾乎喪失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地感覺有雙手把我從地上攙扶起來,我搖搖晃晃地走回了醫院。
我先跑去洗手間,把臉上的血洗乾淨,但是那股味道,卻好像怎麼都洗不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小男孩的屍體並沒有送來太平間,我去問其他人,他們說那孩子送來時已經咽氣,很快就被家人接走了。
這個結果倒是我願意看到的,白天經歷的一切已經令我崩潰,實在不想再多看一眼那具屍體。
躺在床上,一閉眼就看見那孩子詭異的笑容,他說的每個字都還在我耳邊迴響著。
我用力堵著耳朵不去聽。
終於,困意來襲,我的眼皮也越來越沉了。
就在這時,值班室的門『吱呀』一聲響了,我一個激靈坐起來。
門開了,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