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託付

  在洗澡的時候,我跟拾荒者聊了很多,為了不讓他反感我提起關於那些人體器官的事情,我先從他的經歷談起來。

  他好想也很喜歡跟別人講自己曾經取得的成就,說起他曾經有過怎樣美滿的家庭,妻子如何嬌美溫柔,孩子如何可愛聽話,他就洋溢出幸福的神情。

  但自從他開始迷上了研究彩票,一切美好的事情都漸漸離他遠去。

  他偏執地認為,自己總有一天能取得重大突破,證明自己所有的堅持都是有意義的,證明其他人看錯他了。

  等把他聊得開心了,我終於大膽地說起來他蝸居的那個排水管道里的端倪。

  或許是澡堂中相對封閉的空間感覺,又或許是氤氳溫暖的水汽讓他徹底放鬆了下來,他終於開了口。

  他告訴我,他搬到那個排水管道後,最初沒什麼問題,就是總會有臭味,不過對於他一個流浪漢來說,倒也能忍受。

  但一周之後,排水管道的鐵閘門打開了,他親眼目睹了一個鑲金牙的人和另一個身體強壯的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當時他嚇破了膽子,因為沒想到裡面還能走出人來,也沒想到那個壯漢還拉著一輛拖車。

  那拖車上放著兩個大麻袋,麻袋的口沒封好,他看到很多內臟,還有人的手或者腳。

  總之,他當時就知道那麻袋裡裝著的不是什麼豬牛羊下水,而是人體器官。

  兩個男人看見他,並沒有感到害怕或者意外,鑲金牙的男人對身材強壯的人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就是讓他把眼前的流浪漢做掉。

  拾荒者立刻求饒,發誓自己什麼都不會說,什麼都沒看到,這就從他們眼前消失。

  鑲金牙的男人就說,「我怎麼知道你走了不會報警呢?胖子,給這傢伙個痛快的吧。」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胖子。

  胖子拿出來一把短彎刀,拾荒者說那刀看起來像蒙古人用的彎刀,那個叫胖子的人長得身寬體胖,肩膀厚實,從五官和身形上來看,也確實很像蒙古族的人。

  不過這硬漢的執行力卻沒有那麼快,他快速拔刀,卻沒有馬上處決眼前的流浪漢。

  拾荒者不停地磕頭,很快他就意識到,想要不死,只有一個途經,那就是證明自己的衷心和價值。

  多虧他的腦子不算愚笨,也能夠急中生智,他提出了自己可以做他們的掩護,還可以為他們善後,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到這個排水管道的問題了。

  在胖子刀落下的之前,金牙男人終於改變主意,留下了他的這條命。

  此後時常會給他一些錢,作為封口小費,但條件是,他不可以離開排水管道,不可以對任何人說自己所見之事。

  對拾荒者來說,這些額外掙來的錢就可以買更多彩票,他把擺脫這種厄運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中大獎上,他認為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他不敢離開,不敢多要錢,也不敢對任何人說這些事情。

  日子一天天過著,他目睹了排水管道里運送出的一麻袋一麻袋的器官,他並不知道排水管道里什麼樣子,有多深,裡面有多少人,以及屍體從何而來,他不問也不想知道。

  他猜測,那是一個地下販賣人體器官的組織,而且入口肯定就在那附近。

  我問他,那運送出來的屍體或者器官都是怎麼回事,又被送到哪兒去了?

  他告訴我,這些販賣人體器官的人可沒有那麼負責任,他們如果需要腎臟,那就會把腎臟取出來,倒霉的受害者會很快死亡,然後被丟棄。

  還有一些手術失敗的,當然也會直接把死者的屍體丟掉,拾荒者說,在他看來,對方並不缺少活人。

  至於沒用的屍體都被火化了,直接送進了殯儀館的焚屍爐。

  我還記得殯儀館後門的樣子,如果買通一些人,從後門直接焚燒屍體,確實有可能。

  當然,這些關於屍體和器官如何被處理的,都是拾荒者的猜測。

  最後,我又問了他,之前說的什麼每周二四六會有運送麻袋的馬車出現,是怎麼回事。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小子,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也不怕多告訴你一點。」

  我點點頭,「恩,我很感激,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得了,別說那些客套話,我現在有件事求你幫忙。」他變得認真起來,「如果你肯答應,那我就繼續跟你說下去,如果不答應,那也就別怪我一個字都不能再多說了。」

  「好,我答應你,到底是什麼事?」

  「很簡單。」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悲哀,他打起精神對我說:「在我上衣的口袋裡,有一張彩票,我希望你能把它交給我妻子,她是師大的音樂老師,叫顧文。」

  我突然把眼睛睜得大大的,「這麼說,你已經……」

  他沖我微微一笑,「要不然,我怎麼敢跟你出來洗澡吃飯呢?」

  說這句話時,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得意,還有一種隱隱的悲涼。

  「那你豈不是終於可以如願,脫離魔窟了?」我突然替他感到開心,「還有,你為什麼不親手交給你妻子呢?你是已經找到彩票的規律了嗎?這不就是你夢寐以求的事情嗎?為什麼不親自……」

  「行啦!我就知道你會有這反應。」他不太想說的樣子。

  我卻替他高興,激動地又問他,能不能把秘訣也告訴我,讓我也掙點錢啊!還有為什麼這麼信任我,如果真的是一張已經中獎的彩票,那東西又不是實名制的,就不怕我去兌獎嗎?

  面對我的一系列問題,他苦澀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哪有什麼規律,那張彩票啊,其實是我記錯了數字,誤打誤撞買了中的獎。你別問那麼多,就照我說得去做,我呢,自然有我的道理。而且經過這幾次接觸,我大概能看出來你的為人,所以我信得過你。」

  聽到他這麼說,我有點感動,心裡暖烘烘的,也稍微有些內疚,因為剛才我甚至還為了套他說出更多事情,在耍心眼。

  「行啦,言歸正傳吧,我之前跟你說的,每周二四六,鑲金牙的人和馬車會出現,確實是騙你的,不過,是那個人讓我那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