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金狐身上幾乎與小白罐罐如出一轍的顏色分布,再加上最近小白罐罐在一起玩的時候經常會有意無意的提到『漂亮爹爹』這個詞,雪盈幾乎沒怎麼猶豫,心中就已經有了判斷。
難怪它整天漂亮爹爹來去的嘀咕,它的親爹爹、狐狐姨姨的親老公,果然是好看的呀。
就是……就是吃東西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埋汰。
因為離得遠,加上角度問題,雪盈並不能看到白金狐後腦被剃得光禿禿的那塊,自然也看不到那個巨大的傷口。
因為受傷影響,白金狐進食的時候不停的產生無法自控的嘔吐反應,但吐完了之後它又會趕緊繼續吃,明顯還是有進食慾望而且很餓的。
但是它這樣吐了又吃吃了又吐的吃法,陸霄總擔心它會嗆到。
要不然先把吃的拿走,待會兒給它打點止吐的藥,再少量分次的餵食,看看這樣能不能稍微緩解一些?
陸霄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能就這樣干看著,起身決定先拿走白金狐的飯盆,給它打點藥看看。
邊吐邊吃的白金狐正在努力和自己的嘔吐反射做鬥爭,結果一抬頭發現陸霄伸手要拿走它的飯盆。
已經餓了一天的它當即瞪圓了眼睛,嗷的一聲就撲了上去,兇巴巴的抱住了裝著碎肉的盆子,衝著陸霄呲起牙來。
很明顯的是在護食了。
陸霄微微愣了愣。
家裡養的毛茸茸們基本上都沒護過食,白金狐這個正常的反應在家裡反而顯得稀奇。
小白罐罐一直在籠子不遠處縮著,呆呆的盯著籠子裡的白金狐,心中越發有些失望。
不是的。
它見過的漂亮爹爹不是這樣的。
漂亮爹爹吃東西的時候也很帥,不會這樣髒兮兮的。
一時難以接受心目中形象幾乎完美的漂亮爹爹這樣『塌房』,小白罐罐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
這不是它的漂亮爹爹。
這肯定不是。
它挪動小短腿兒,正想離開診療室的時候,籠子裡的白金狐注意到了它。
它停止進食,抬頭看向面前已經準備開溜的漂亮球球。
大概也沒料到「漂亮爹爹」會突然注意到自己,小白罐罐微微一愣,腳步也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陸霄也注意到了這忽然變得有些凝滯的氣氛。
白金狐該不會是以為小白罐罐要搶它的飯吧?
雖然隔著籠子,但是這它要是伸出爪子照著小白罐罐來一下也夠它受的了。
你這個親爹現在腦子不是很清醒啊。
想到這兒,陸霄趕緊起身,想把小白罐罐從籠子前面撈開,但剛站起身,籠子裡的白金狐先動了。
它低下頭,咬住盆子裡稍微大些的一塊碎肉,從籠子的縫隙里甩了出去。
然後又把爪子伸了出去,努力的夠到剛剛被甩出去的那塊碎肉,往小白罐罐的面前推了推。
受砸傷後遺症的影響,它的爪子現在還不怎麼聽使喚,努力扒拉半天也只夠到那麼一兩下。
它含糊的嚶嚶叫了兩聲:
-漂亮球球,喜歡,吃。
小白罐罐呆呆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幕,半晌沒動彈。
因為剛剛又吐又吃折騰了半天,白金狐嘴巴、胸前還有爪子剛剛洗乾淨的漂亮白毛又被碎肉盆里的血水沾污得一塌糊塗,看起來髒兮兮的。
但是就是這樣的它,看向小白罐罐的眼神卻乾淨又澄澈,滿揣著期待,嘴裡還不停的嘟嘟囔囔著,無法好好控制的前爪明明是想給小白罐罐把肉推過去,但看起來卻像抽筋一樣。
看著被一點一點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碎肉,再看看面前髒兮兮的、已經和『漂亮』沾不上邊兒只會傻笑的白金狐,小白罐罐只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嗓子眼兒。
吐出來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它能感覺得到面前的白金狐對它的喜愛與期待,它也知道面前的是食物,是好東西。
但是現在,它卻只想遠遠的逃開。
它有些閃躲的避開白金狐單純卻又熾熱的眼神,低著頭就從診療室里跑了出去。
甚至沒來得及和在門口偷看的雪盈打個招呼。
看著小白罐罐『落荒而逃』的身影,白金狐表情變得有些失望。
它伸出籠子的爪子很徒勞的在空氣里虛抓了幾下:
-漂亮球球,漂亮球球……
陸霄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琢磨了起來。
對他,陸霄稍微表現出一點要碰它食物的意圖,都會被白金狐低吼著警告。
但是對小白罐罐,它甚至只是多看了幾眼,白金狐就願意主動把食物分享給它。
明明它倆也沒有怎麼相處過吧?
莫非真的是冥冥中的血緣紐帶,讓白金狐即便是被冰雹砸得腦子不太清楚,也還保留著對孩子最原始的那份親近與善意。
至於小白罐罐連肉也沒吃就落荒而逃的跑走,陸霄不用問,心裡也能猜出個大概。
不過是青春期的敏感小孩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親爹在自己心目中美好的形象坍塌。
畢竟現在的白金狐和它想像中帥氣又威猛的漂亮大狐狸形象,一點兒邊都不沾。
它其實知道白金狐在向它表達親近與喜愛。
但也正是知道,所以才接受不了,才會想逃開。
如果代入到人的視角,陸霄其實很能理解小白罐罐的心情。
只有一面之緣的親爹爹,給他留在心中的形象原本是高大又帥氣的。
結果轉頭再見面的時候,高大威猛的親爹爹變成了一個只會流著口水阿巴阿巴連話都說不清楚的智力障礙者。
這擱誰家孩子能痛快的接受。
嘆了口氣,陸霄把落在地上的那塊碎肉撿起來扔到垃圾桶,視線的餘光掃過門口,剛好看到雪盈毛茸茸的小腦袋:
「在門口看了半天了吧?怎麼不進來看。」
-因為不知道爹爹是不是想讓我看到,所以才偷偷看的呀。
雪盈踩著輕快的小步子湊到陸霄的身邊,小腦袋蹭了蹭他的小腿。
「你現在越來越鬼了,想偷看就直說,怎麼變成我有不想讓你看到的東西了?現在都會提前甩鍋了?」
陸霄笑著,不輕不重的在雪盈的小腦門上彈了一記。
-嘿嘿~
靈巧的跳上陸霄的膝蓋,雪盈好奇的問道:
-那個真的是小白弟弟的親爹爹?
「嗯,大概率是的。」
陸霄點了點頭。
-那爹爹怎麼不叫狐狸姨姨先來看看它確認一下?
「這個……」
陸霄嘴角抽了抽。
小狐狸現在還不知道白金狐來了呢。
這要是讓它倆先見面,指不定要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再議,再議吧……」
小狐狸現在可還承擔著奶小狼崽子的重任。
這要是發現被它逃家的無辜白金狐找上門來,丟下三個小崽子跑路,那家裡可真就沒一個正經帶娃的哺乳類的媽了。
-噢……
雖然不太明白爹爹為什麼說再議,但是爹爹做決定總是有他的道理的。
雪盈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攀著陸霄的肩膀直起身,透過他身後的玻璃窗看向診療室的內間。
雌狼被固定著氧氣面罩,身上插著大大小小的管子吊著水,正安靜的躺在那裡。
儘管沒有惡化,但也仍然沒有清醒的跡象。
-爹爹。
雪盈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嚶嚶的叫出了聲:
-狼姨姨會死嗎?
陸霄沒想到雪盈會問得這樣直白。
他怔了怔,然後緩緩的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