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挺得意的。
陸霄看著叼著鼠鼠一臉得意的雌性雪鴞，有點無語。
它剛剛叼著那隻肥胖的鼠是想往另外一個方向跑的，只是中間被陸霄『截胡』，這才停了下來。
所以和陸霄簡單的顯擺了一下之後，它便又轉過頭，向著原先準備前進的方向走了。
走出去一小段，見陸霄沒有跟上，它還回過頭有些不滿的衝著陸霄叫了兩聲：
-來呀，你又不會走丟。
「你也知道自己會丟，我不會……
行行行，跟你去跟你去……」
陸霄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其實他原本想找到雌性雪鴞就把它帶回去的，但雌性雪鴞顯然不準備直接跟他走。
沒辦法，陸霄也只能跟上。
這片林子雖然不大，但是卻很繁茂。
平時大概也沒有什麼大型動物在其中走動，成片生長的灌木和雜草讓陸霄下腳都很困難。
這樣的環境對於以飛行捕獵為生、善於在開闊地帶作戰的雪鴞自然也是相當艱苦又陌生的。
但是雌性雪鴞不僅不在意，甚至還走得飛快。
往灌木叢里鑽的動作看起來很是熟練。
雖然有些意外，但陸霄還是跟了上去。
雪鴞的體型是很大，但是在這種茂密的灌木叢里還是不太夠看。
大多數時候，陸霄只能通過觀察灌木叢擺動的幅度和沙沙聲的方向辨認雌性雪鴞走到哪兒去了，偶爾才能看到它從稍矮一些的灌木叢里探出頭，白絨絨的小腦袋頂著倆大眼睛，三百六十度的轉一圈。
看到陸霄跟在身後，才放心的縮回去繼續走。
陸霄忽然想到了那種一般在潛水艇或者是坑道偵查時使用的潛望鏡。
雖然外表完全不沾邊，但伸出來『觀察敵情』的時候，那動作還是有八分相似的。
有點好笑。
跟著那隻雌性雪鴞走了一段之後，灌木叢里沙沙的動靜忽然停了下來。
它不走了。
這是又找不到方向了？
這樣的念頭剛在心中一掠而過，陸霄就聽到了幾聲頗為悽慘嘶啞的『吱吱』叫聲。
在靜謐的林中頗具穿透力。
幾乎是那叫聲響起的同時，灌木叢里的雌性雪鴞就立馬動了起來，動向正是那吱吱叫聲傳來的方向。
陸霄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繼續跟了上去。
它並沒有帶陸霄再走更遠，約莫一兩分鐘後，雌性雪鴞在林中的一塊小空地處停了下來。
空地上堆著一些東西。
都是肥碩的野鼠。
陸霄大概數了一下，有七八隻的樣子。
不過絕大多數都斷氣了，只有一隻還活著。
應該就是剛剛發出悽慘叫聲的那隻。
而且唯獨這隻活著的，看起來和其他幾隻已經斷了氣了的野鼠不太一樣。
它雖然活著，但是四條腿都被撕扯掉了，血淋淋的。
看著讓人莫名的能夠想到古代的某種殘酷刑罰。
雌性雪鴞放下嘴裡剛剛叼回來那隻半死不活的野鼠，然後走到那隻被扯掉了四肢的野鼠旁，低下頭用嘴啄了啄那隻野鼠。
那野鼠不知是疼還是怕，叫得越發聲嘶力竭起來。
見它還叫得挺『中氣十足』，雌性雪鴞這才放下心來，然後轉身啄死了新帶回來的那隻鼠鼠。
這樣的行為，在任何人看來大概都很不可理喻又顯得有些詭異，但是陸霄卻隱隱的從中看出了一點邏輯。
「你是把它……當成辨認方向的發聲器？」
陸霄想了一會兒，然後指了指那隻叫得慘兮兮的野鼠，試探著問道。
-嗯！
雌性雪鴞三兩下蹦到陸霄身邊，很開心的貼著他的褲腿拱了兩下。
好好好，高級飯票比老公的理解能力強多了。
想當初它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讓老公理解這個事兒呢。
得到了雌性雪鴞的肯定答覆，陸霄總算搞明白了。
這段時間，他也有查找參考國內外各種各樣的文獻，想看看雌性雪鴞這種經常會飛丟的行為是不是某種病理性的症狀。
結果還真的讓他找到了類似的病例。
雌性雪鴞的形狀辨認能力，應該是有先天性的缺陷。
它沒辦法分辨出細節相似的大型場地的區別。
在離據點很近的地方，尚且還能辨別出和林地形態不相同的房屋。
但是只要稍稍飛遠一點，看起來長得差不多的林地和荒野就會使它失去辨別方向的能力。
這種病例很罕見，發病原因也並不明確，目前有記錄在冊的只有寥寥數例。
陸霄讀到的這篇論文，就是以一隻在國外被家庭飼養、同樣擁有這種症狀的貓頭鷹為範本寫的。
就好像是讓一個臉盲非常嚴重的華夏人去辨認長相比較相似的外國面孔，也像是讓沒有學過中文的老外來做從一大堆形態相似的漢字里挑出不一樣的找茬小遊戲。
對於本國人來說非常簡單的事，放在特定的群體上就非常困難了。
雌性雪鴞就是那個特定群體。
不過它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要不然也不會抓一隻健康的大耗子，撕扯掉它的四肢放在一個位置當做【聲源坐標】，以此來小範圍的確定自己的方向。
對於一隻雪鴞來說，這個解決方法已經算得上是非常聰明了。
不過之前的查找都是猜測，要不是看到它弄的這隻活像『鼠彘』的大耗子，陸霄可能也不會這麼快確定它路痴缺陷的真正原因。
而且它守在這裡像走地雞一樣的捕獵，很有可能也是在等小傻子來找它。
結合之前小傻子剛來的時候，站在院牆上極有規律的每隔一會兒就叫一陣兒的事。
陸霄猜測，聲音應該就是這夫妻倆互相尋找對方的『工具』。
正常的貓頭鷹，視力和聽覺都是極好的。
但是雌性雪鴞的視力有缺陷，沒辦法分辨相似的環境，自然就只能通過聲音來判斷方位。
如果自己沒能找來的話，它應該會一直守在這裡，像之前小傻子等它找來那樣，隔一段時間就叫一陣兒，小傻子應該也會一邊叫一邊找。
雪鴞對於聲波的敏銳分辨和感知，可比自己這個目前只有幾百米範圍的雷達好用多了。
雖然不能判斷具體距離，不過應該至少有個一千米左右範圍。
以雪鴞的飛行速度和續航能力，只要它倆不是一起滿天亂飛，願意花大把時間去找對方，總是能找到的。
只不過……話雖如此，但一想到這夫妻倆只要出趟門，想再見面，可就全靠運氣和緣分，還是有點慘又有點好笑的。
這麼一想，偷其他鳥的窩下蛋，似乎也都是不太離譜的事了。
「走吧，回家吧，就別等你的親親老公了。
它往另一個方向找去了，你在這等，還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
陸霄蹲下身，把手臂往前一伸，雌性雪鴞就乖巧的跳了上來。
剛準備轉身往林子外邊走，雌性雪鴞趕緊咕咕的叫了兩聲：
-等會兒！吃的！吃的沒拿呢！回去餵孩子！
陸霄回頭看了一眼。
也是，獵物不好浪費的。
小雪鴞兄妹倆現在越長越大，飯量也與日俱增，要不是小傻子和雌性雪鴞夫妻倆一直勤勤懇懇的抓東西回來喂，光靠小孔雀雉那點蟲子可真是連塞牙縫都不夠了。
從兜里掏出一個袋子把地上的鼠屍挨個撿起來塞進去，陸霄一邊撿一邊數，忽然意識到雌性雪鴞抓的這些耗子數量也挺講究的。
要是小傻子找過來，這些鼠鼠小傻子吃兩隻，它倆一爪一個，嘴裡再各叼一個，正好全都能帶走。
一點不帶浪費的。
因為沒費什麼功夫尋找，花的時間基本都在路上，所以天還沒黑，陸霄就帶著雌性雪鴞回到了據點。
至於小傻子，陸霄並不擔心。
小傻子理解能力是差了點，但是認路捕獵的功夫一流。
出去找這一下午找不到，它自己就會回來的。
「這兩天先在家附近呆著，飛太遠了別又跑丟。
我想想辦法，給你解決一下這個認路的問題。」
把雌性雪鴞放下來，陸霄語重心長的叮囑道。
運氣這東西不能指望回回都有，這要是前腳剛給它帶回來後腳飛出去又丟了，陸霄真是要腦瓜子疼的。
好在雌性雪鴞也知道自己剛丟了一回，很乖巧的咕咕叫了一聲，便興高采烈的像走地雞一樣衝進了屋，準備叫小雪鴞兄妹倆出來開飯。
那麼多野鼠呢，夠它倆吃得很開心了。
放下雌性雪鴞沒再多管，陸霄回來的第一件事，是先去診療室看看還在觀察的阿猛。
雖然下午並沒有電話打過來，多半是沒什麼事，但陸霄心裡還是不太踏實。
畢竟是他的豹作出來的禍，他肯定得負責的。
走到客廳，剛巧碰到洗完衣服出來的邊海寧。
「把那個迷路精找回來了啊，這是準備去看看阿猛？」
見陸霄風塵僕僕的往診療室那邊走，邊海寧笑著問道。
「是啊，不過看你這表情，他應該是沒什麼事了吧。」
看著唇邊掛著淡淡笑意的邊海寧，陸霄也忍不住笑道。
「能有什麼事？被嚇了一下而已，總不可能真的嚇出什麼毛病來。」
邊海寧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阿猛這小子，之前執行任務的時候還給戰友擋過槍，當時也沒見他猶豫一秒。
這會兒見個豹倒是嚇得直接昏過去，真不知道該說他膽子大還是小。
對了，我做主給他們幾個放了個小假，這會兒他們幾個應該在診療室里嘮嗑呢。」
「這種事你做主就好啊。」
陸霄脫下身上的外套掛在衣架上，有些奇怪的問道：
「不過，新來的這幾個也是原本你手底下的兵吧？
你也好幾個月沒見他們了，咋沒跟著一起過去，洗衣服的活也不差這一下午的功夫啊。」
「我過去跟著一起怕他們放不開。
再說了，幾個毛頭小子，我跟他們有什麼好嘮。」
邊海寧搖了搖頭，衝著陸霄揮了揮手：
「你去吧，我把衣服晾了一會兒去把菜備上，他們幾個就等晚上你掌勺了。」
「成。」
陸霄點了點頭，便衝著診療室那邊去了
才走到門口，還沒等推開門，就聽到聶誠和三個小戰士在裡面嘎嘎亂笑。
「嘮啥呢，這麼開心，也帶我一個唄。」
陸霄推門而入，笑眯眯的開口問道。
「陸教授。」
看到陸霄，三個新來的小戰士趕緊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的衝著陸霄問好。
觀察床上原本已經坐起來了的阿猛攥著小薄被，尷尬的衝著陸霄嘿嘿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是該躺下去好還是接著坐著好。
「不用緊張，讓你臥床觀察也不是非得真的躺著不動，你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就好。」
陸霄擺了擺手，照例給阿猛又量了一遍血壓，聽了一下心音，確認沒啥問題了之後，開口問道：
「你自己也沒有哪裡不舒服吧？不要逞強，要如實告知我。
這裡的環境雖然比外面好很多，但也算高原地區，馬虎不得的。」
「沒事沒事，陸教授，我真一點事兒沒有！不信您看！」
一聽陸霄這話，阿猛趕緊從診療床上翻身下來，規規矩矩的衝著陸霄站了個軍姿。
「沒事就好，在我這兒不用這麼緊張拘束，稍微放鬆點就好，晚上給你們做一桌好菜，就當是歡迎你們到我這兒來，也是替我那個觀察目標雪豹給你賠個不是，我也沒想到它會偷偷去嚇唬你。」
陸霄笑著說道。
「陸教授這是說的哪裡話，它是您養的豹，嚇唬我也是應該的。」
阿猛這話說完，自己也覺得好像哪裡不對，但他嘴又笨，不知道該怎麼改，只能訕訕地撓撓頭。
好在陸霄明白他的意思，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笑著拍了拍阿猛的肩膀：
「那你們先聊，我上去換個衣服。」
等陸霄推門而出，聶誠這才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
「看吧！我說陸哥人很和善的！」
「真好。」
三個小戰士都猛猛點頭，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表情盯著聶誠。
你小子這幾個月可爽死了。
回到臥室，陸霄剛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一臉訕訕的豹媽。
那試探又閃躲的眼神和小表情，看得陸霄心裡原本憋著的氣消散了不少。
再怎麼聰明，它也就是個愛玩的豹豹啊。
………
今晚有加更，不過我寫得慢了一點，大概凌晨一點左右會發布，困了的寶們可以先睡，明天早起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