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一點,柳珩立馬站了起來,神色也不復之前的慈祥,十分警覺的向後退了好幾步。
那態度,和黃經緯之前提到的樣子一模一樣。
邊海寧顯然也沒想到這短短的一剎也能被老人看到,想開口解釋,但是又怕越解釋越有問題。
他看向陸霄。
陸霄趕緊站起身,插在二人中間,主動開口:
「柳老,您冷靜一下。
他確實是軍人,但他也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這一點上我並沒有欺騙您。
而且也可以保證他和我一起來這裡,只是為了幫我在村里採購物資一起帶回去,沒有任何其他不利於您、不利於這個村子的想法。
如果我真的有什麼不堪的計劃,早在前面來村子的那麼多次里就已經該動手了,沒有必要等到現在吧?
您是否能暫且冷靜一下?我們願意回答您的一切疑問。」
柳珩盯著陸霄看了許久,這才慢慢的鬆開剛剛已經捏緊成拳的手,重新坐了下來。
只是看向邊海寧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戒備。
「我問什麼你都能如實回答嗎?」
「只要不涉及機密信息,我可以保證如實回答。」
邊海寧沒有任何猶豫的點了點頭。
見他答得痛快,柳珩面色稍霽,問道:
「你是哪個部隊的?」
「那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崑崙山地區兵團第71哨所直屬第二負責人,邊海寧。
雖然之前沒有這樣自報家門過,但我的個人信息是沒有說謊的。」
「崑崙山地區……你是之前附近那個哨所的?來過村里幾次的那個?」
「對,我們是來過幾次,也想給村里送送物資來著,只不過每次都吃了閉門羹。」
邊海寧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你……那你認不認識什麼海鷹特戰隊的人?你們和他們是一起的嗎?」
海鷹特戰隊?
這名陸霄也沒聽過,一臉茫然的同樣轉頭看向邊海寧。
「這是和我們不同分屬的特別行動部隊下屬支隊,是一支……存在比較特殊的部隊,和常規意義上認知的我們這種普通軍士並不相同。」
邊海寧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們平時沒有交集,不是一個系統的,所聽命的上級也完全不同。」
「真的?」
「真的,這不是什麼機密信息,我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邊海寧臉上的表情坦坦蕩蕩,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
柳珩看了他好半天,臉上的表情這才慢慢的完全緩和下來。
「你和小陸是一起來的,小陸他……為村里做了很多事。
你是他的朋友,我相信你。」
「所以柳老,您和村裡的人會如此戒備軍人,是因為所屬這個海鷹特戰隊的人,曾經來過村里,做過什麼?」
陸霄很快抓住了重點,試探著問道。
「不應當啊。」
邊海寧皺了皺眉,實在沒忍住,開口說道:
「海鷹特戰隊,名義上,是隸屬華南軍區的特別行動部隊,我們這裡都是由西北軍區管轄,完全不沾邊兒。
而且我這裡也從來沒有過他們來過的消息記錄。
就算是特殊任務,我們也應該提早就接到通知才對。」
邊海寧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看向柳珩開口問道:
「有沒有可能,是有人借用了他們的身份,做了什麼髒事?」
「那我就不清楚了,但是當時來的那幾個,一個個都非常有氣勢,很高大而且身手都很好。」
柳珩回憶著,慢慢開口:
「我還記得他們的袖口上都別著一個很小很精緻的章子,是青金色的一隻正在飛的鳥的樣式。」
邊海寧的臉色一下子僵住了。
雖然沒打過交道,但是幾個特殊行動隊的標誌他還是清楚的。
柳珩所說的,確實是海鷹特戰隊的標誌無疑。
他年輕的時候就來到這大山里,又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如果不是親眼見過,不可能形容得這麼精準。
「是他們,沒錯吧?」
注意到邊海寧的臉色變化,柳珩問道。
邊海寧沉默著點了點頭。
「那就是了。」
柳珩長長的呼了口氣,繼續說道:
「這件事和我剛剛想告訴你們的海玉的孩子,其實是同一件事。
海玉和她早逝的丈夫,是有一個孩子的,是個女兒,叫常月歌。
因為自己已經留在山裡了,海玉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女兒也困在山裡,所以傾盡全力把她送到了鎮上讀書,後來又考了很好的大學,在城裡找了好工作。
可以說,海玉的女兒是我們村里年輕一代最有出息的一個。」
柳珩垂下眼眸,語氣里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複雜:
「後來她越來越少回到山裡,也很少再回來看海玉。
偶爾回來的時候,也都對這裡嗤之以鼻,試圖讓海玉和她一起搬到城裡。
但海玉並不想離開這。
她最後一次回來,是那三年寒冬之前的最後一個秋天,也就是那一次,她帶了幾個軍人一起回來,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什麼海鷹特戰隊。
我雖然心悅海玉,但也知道她有許多自己的小秘密,也從不過問。
但那一次, 月歌做得太過了。
她想讓那幾個人強迫海玉搬到山外,海玉不答應,她就要海玉把該給的東西給她。」
「該給的東西?」
聽到這兒,陸霄忍不住好奇問道。
「嗯,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海玉沒有和我說過,但應該是類似於她家裡的傳家寶一類的東西。
而且應該很珍貴吧,要不然月歌也不會帶著人回來,寧願用強迫的方式也要讓海玉把東西交出來。」
柳珩嘆了口氣:
「但海玉的脾氣也很倔,不管月歌怎麼說都不肯把東西給她,然後……那些她帶回來的人,就動手了。」
「動手了??」
陸霄和邊海寧幾乎是異口同聲,陡然拔高了聲音開口道。
冬雪異變也不過是十幾年前的事,那會兒的常奶奶已經是花甲老人了。
為了從一個花甲老人的手裡得到某種東西,甚至要帶人回來動手?
陸霄和邊海寧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議。
這是親女兒能幹得出來的事情?
「別不信,是真的。」
柳珩苦笑一聲:
「這還是我去給海玉送東西的時候才發現的,當時村里人知道這個事都很憤怒,不管老少都抄著傢伙去了海玉家,要把月歌和她帶回來的那幾個軍人趕出去。
雖然對方看起來不是很想起大規模衝突,但畢竟他們先傷害了海玉,最後還是動了手,而且他們也打傷了村里不少人。」
陸霄和邊海寧嘆了口氣。
難怪村里人會這麼恨『軍人』。
常月歌帶回來的那些海鷹特戰隊的人不僅為了取得常奶奶的東西毆打她,還和村裡的人動了手。
他們對『軍人』會有好印象才怪。
而且村里人也不懂,哪怕看起來差不多,他們也是分屬不同系統的。在村民眼裡,這些穿著軍裝的都是差不多的人,當然不可能給黃所長他們什麼好臉色。聽海寧的話里的意思,剛剛和柳珩提到的這支『特殊』的部隊,只怕還有內情,只不過不方便當著老人的面解釋。
「柳老先生,很抱歉常奶奶和村里人遭受過這種事,但我可以保證,我和我所屬的部隊和他們絕非一類,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邊海寧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雖然不是他們幹的事,但總覺得這鍋底灰還是抹到了自己的臉上。
丟人啊。
「我知道,我知道。
我沒有不相信你。」
柳珩擺了擺手:「如果我真不信你的話,也不會跟你說這些了。」
「那……柳老,我能不能再問問,常月歌當時離開村子的時候,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了嗎?」
「沒有。」
柳珩搖了搖頭: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海玉後來提過一次,說那東西即便是跟著她一起爛在地里也不會交給黑了心的女兒,所以我猜應該是沒有的。」
「這樣。」
陸霄點了點頭,莫名有些慶幸。
這個話題多少還是有點沉重,幾人良久都沒有再談下去,只是沉默的喝著酒。
「對了,柳老,常奶奶的墓選在哪裡了?明天我和海寧就要回去了,走之前,我想去祭拜她一下。」
陸霄開口問道。
「沒有墓,海玉是天葬的。
她說不能回到家鄉,回歸大海的話,那天空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尊重她。」
柳珩搖了搖頭。
天葬。
在這邊的山裡並不罕見。
死去的人會被親屬送到附近的天葬場,他們認為被各種猛禽野獸啃食屍體之後,靈魂就能夠回歸天空,獲得自由。
陸霄輕輕嗯了一聲,正想繼續開口,卻感覺到腳底下有什麼東西蹭了蹭。
低頭一看,是跑出去玩的雪盈回來了。
嘴裡叼著一片東西。
一片邊緣略帶著虹彩的,美麗的鱗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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