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這堆破破爛爛的根莖，陸霄頭一次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太夠用。
白狼昨天晚上出去，刨回來的這些，居然全是藥材。
而且還都是目前雌狼能用得上的藥材。
哥，您老莫不是人穿狼來的？
因為眼前擺著的事實過於荒謬，以至於陸霄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白狼該不會真不是狼，而是人吧。
不過這也就是隨腦一想。
白狼要真聰明到這個地步，它還至於翻牆進來偷雞，又咬了邊海寧嗎。
直接過來敲敲門要飯不就完了？
那它為什麼會突然出去挖藥材？
而且全都是這種根和塊莖入藥的藥材……
嗯？
陸霄忽然想起來，昨天給雌狼餵完飯之後，他回去取了一趟東西，回來的時候，看到白狼在那兒聞雌狼的飯盆。
雖然它很快就發現自己回來把頭轉到了一邊。
當時陸霄並沒意為如何，只當是白狼好奇他給雌狼餵了什麼，過來確認一下罷了。
現在想來……
它當時莫不是在確認飯盆里的氣味？
黃芪當歸這樣的藥材，放進湯里熬煮出來，氣味也是很明顯的。
人都能聞得出，更不要提嗅覺更敏銳的狼了。
陸霄試著把那幾個根和塊莖拿到自己鼻子下邊聞了聞。
說實話，都是差不多的味兒。
「你是不是因為昨天聞到了湯里的味道，才去找了這些東西回來的？」
陸霄指了指地上的東西，看向白狼試探著問道。
白狼既然這麼聰明，必然是能聽懂他的話的。
只可惜它現在仍然處於拒絕交流的狀態。
即便知道陸霄是在問它話，它也不過是斜了一眼，就快步跑向遠處。
沒多一會兒折回來，嘴裡又多了一樣東西。
一隻肥肥壯壯的雪雞。
只不過這次它並沒有把雪雞交給陸霄，而是自己叼回了屋裡。
大概是留著自己吃的吧。
陸霄也沒在意，把那一大捧草連帶著各種根和塊莖抱回了小屋，準備仔細看看。
這仔細一看，總算被他看出了門道。
除了剛剛他一眼認出的那幾樣之外，草堆里還包著其他幾種植物的根和塊莖。
都是和這幾種藥材同科，但是形態略有不同的植物。
雖然都長著類似的根與塊莖，但是這幾種的根是完全沒有藥效的。
有些甚至還有毒。
這些顯然是不能入藥的。
藥材和這些同科的非藥材混在一起，越發的讓陸霄肯定，白狼恐怕無法分辨出這些東西到底哪些有用，哪些沒有用。
所以它只能憑藉氣味去尋找相似的東西，然後通通挖出來帶回家，交給能分辨的自己。
這樣就說得通了。
一頭狼能夠分辨出藥材，還專挑有用的帶回來，那未免也太離譜。
不過就算這樣，能從一碗肉糜里分辨出經過加工的藥材的氣味，還能去找回類似的東西，這種本領也足夠強悍了。
正感慨著，剛剛把雪雞藏到房間角落的白狼又折了回來，回到陸霄的面前，低頭張嘴叼了一塊東西走。
陸霄定睛一看，只見它叼走的，赫然是一塊獨葉白芨的塊莖。
它叼這個幹什麼 ？
這又不是它愛吃的東西。
陸霄正疑惑著，只見那白狼臥了下來，用兩隻前爪按住那塊獨葉白芨的塊莖，咬下一大塊兒，在嘴裡嚼了半天，嚼得儘可能稀爛之後又吐了出來。
然後用舌頭舔了一些吐出來的碎末和汁液，又去舔它胸口受傷的那個位置。
這是……
陸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小時候總聽村子裡的老人說，狼是一種非常聰明又有靈性的動物，它們受傷的時候，甚至會自己挖一些草藥，嚼碎了給自己治療傷處。
正式入行學習了之後，陸霄也和研究狼群行為和狼文化的同事討論過這個問題。
狼類似的行為確實是有，但是並不普遍。
也就是說，不是所有的狼受傷了之後都會找藥給自己治療，所以只能當做個體行為。
沒想到今天居然能見到真的。
獨葉白芨是一種能止血生肌的藥材，內服外用均可，也能鮮用。
看它咬碎塊莖、熟練的往自己身上塗抹的動作，很顯然這個藥材白狼是認識的，大概率以前也用過。
難怪白狼會出去找其他的藥材，恐怕就是因為它在雌狼的飯碗裡聞到了相似的氣味，意識到自己給雌狼也用了它理解的那種能夠『治病』的東西，所以才會拖著病軀也要出這一趟門。
它確實太聰明了。
總算是理清了脈絡，陸霄有些感慨的看向白狼，才發現白狼也在看他。
這次眼神對上，白狼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迴避開，而是看了他一會兒，又將視線投向地上那些塊莖。
然後再看向陸霄。
陸霄會意，把它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分好類，能用的放一堆兒，不能用的放在另外一堆兒。
然後再把能用的幾種藥材放在它面前，讓它聞聞能用的那幾種的氣味。
白狼果然低下了頭，一個一個的聞了起來。
它動作很慢，就像是要將這些氣味銘記在腦海中一樣。
半晌，它才抬起頭，用爪子輕輕的把那堆東西扒到了一邊，示意陸霄拿走。
直到這時，陸霄才注意到，大概是因為刨了一晚上的地，它的兩條前腿已經髒得像是從泥里滾出來的一樣。
而且右前爪的爪墊好像看著不太對勁。
陸霄的眼神一向很好，極少有看走眼的時候。
注意到這一點，他馬上站起身走到白狼的身邊，抓住了它的右前腿仔細的看了起來。
白狼還是第一次在沒有受困的情況下被如此強硬的對待，下意識的想把爪子縮回來，但是剛剛一動，就被陸霄更有力的攥住了。
果然沒看錯。
輕輕的扒了一下，陸霄就已經看清楚了。
有一根又長又粗的木刺，從它爪墊里深深的扎了進去。
所以稍微一碰，就會湧出血來。
放下了它的爪子，陸霄趕緊回到據點，打了一盆溫水，又拿上處理傷口和消毒的工具和藥品，這才折了回來。
用溫水把白狼的爪子洗洗乾淨，然後在爪墊上傷口的周圍塗抹麻醉。
麻醉起效很快，沒過幾秒鐘，白狼就發現自己剛剛還疼得鑽心的爪子疼痛消減了不少，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想湊過來聞聞舔舔。
結果被陸霄一把推了回去。
「不興舔。」
白狼悻悻的斜了陸霄一眼。
拔出木刺，擠出裡面的污血，再消毒一下，抹點藥。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傷，發現得又早，這樣處理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給白狼腳上的傷口處理好之後，陸霄抬起頭，看了看它胸口上那個被舔了碎末、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小小傷口，開口道：
「你胸前那個跟平時受的傷不一樣，傷口小，真正受傷的是裡面，你這樣舔外面沒有用的。
我給你處理一下?」
白狼仍舊沒有應聲，也沒有轉頭，只是尾巴微微翹了起來，晃了兩下。
……他奶奶個熊，明明是我救你，怎麼現在搞得像在問候老祖宗。
陸霄好氣又好笑，但好歹白狼現在願意回應他了，也算是好事吧。
這種搖搖尾巴尖就打發了的……應該也算是回應吧。
陸霄搖了搖頭，站起身，準備把白狼帶回來的這些藥材先帶回去擱置好，再去配給它沖洗傷口的藥液。
白狼的那個傷，雖然嚇人，但也就是第一次處理的時候比較費神，後續的沖洗並不算很麻煩，只要白狼配合，還是能很快結束的。
配好了藥的陸霄拎著桶和藥水，正準備去小屋給白狼沖洗傷口，沒想到剛推開門，就看到白狼叼著那隻雪雞在門口晃悠。
它這是……
還不等陸霄有所反應，一個低沉冷淡又陌生的聲音在陸霄的耳邊響起：
那隻看起來很好吃的小狐狸，你叫它出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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