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內水波跌宕,背部緊貼的淺藍細方格的瓷磚是無生命的冷,而他的手掌是溫熱的,這炙熱到幾乎要灼傷肌膚的溫度傳遞過來,似被烈日照耀的冰雪,杜明茶手指壓在他胸膛上,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她被親懵了。
在杜明茶認知中,沈淮與雖然喜歡在口頭上逗她,但大致來談,他仍舊是個極為合格的紳士,從來都沒有對她有過什麼逾越、過界限的舉動。
但這次過線了。
腰上還有著未洗乾淨的彩繪塗料,防止出汗脫落,老師用了一種極難清洗掉的顏料描繪舞蹈時的玫瑰,如今還有著淡淡的花枝模樣,印在上面,而沈淮與的手,就捏著這支玫瑰。
以想要將玫瑰整枝摘下、奪取的力道。
方才的吻令她完全招架不住,哪怕理論知識極度豐富,哪怕杜明茶閱遍各類言情小說……但現實和紙張上的初吻的差距猶如天壤。
他的吻有淡淡的薄荷味道,很乾淨,清新。但入侵的力度並沒有如此乾淨溫和,更像一頭飢腸轆轆的餓狼,貪得無厭地侵占著每一處呼吸和溫度。
沈淮與的唇貼在她耳垂側,杜明茶方才下水遊了一陣,耳垂和發梢如今仍舊都是濕漉漉的,因為身後的冷、面前的熱,耳垂紅若桃花。
沈淮與含住桃花。
他垂眼看她,眼底一片冷靜。
水珠兒從他臉頰滑落,順著脖頸往下,連帶著喉結上也有顫顫水痕。
杜明茶推不動他,在被他咬住耳朵時,終於出聲:「淮老師。」
熱氣吹拂,輕柔擾亂她的呼吸。
杜明茶睫毛上分不清是泳池的水,還是眼淚,她看不清眼前的沈淮與,只能看到他的脖頸,被水打濕的發。
沈淮與靠近她。
如鷹捕獵,將翱翔的山雀逼到懸崖壁上,不容逃脫。
「不懂老師指點的內容?」沈淮與說,「我教你。」
耳側唯有泳池水換水排氣的聲音,眼前茫茫分辨不清,杜明茶被他毫無阻礙地擁抱住。
沈淮與低頭,仔細親吻她的臉頰。
許是瞧見她的茫然,手指壓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按住她後腦勺,迫她貼近自己,沈淮與教導:「張嘴,保持呼吸。」
杜明茶閉上眼睛,她不會換氣,腦袋中一片混沌,只模糊地聽從他的話,任由他細細親吻她的唇瓣。
在接吻時,她沒辦法保持冷靜的呼吸。
對於她而言……實在是太難了。
初次接吻,還是熱吻,是一種很奇特且新奇的體驗。
男人的手指深深插入她的發間,拇指按著她的臉頰,杜明茶被吻到腿軟,哆哆嗦嗦地打顫,尾椎骨處是猶如觸電的酥麻。
像被鮮花雨用力擊中心臟,她試圖從這股曖昧的水網中掙脫,但臉稍稍一偏,又被他強硬掰正。
「聽話,」沈淮與說,「別亂動。」
杜明茶身體險些要貼著瓷磚內壁滑落,隨浮力而起,如美人魚分尾,她在浮沉不停的水波上,被沈淮與細細親吻著唇、下巴和脖頸。
杜明茶仰起臉,右腳不知何時被他捏在掌心。
沈淮與捏著她的腳趾,正垂眼觀察她的神色。
在她忍不住被蠱惑時,他卻有著這樣清醒冷靜的眼神。
杜明茶吸了兩口空氣,閉上眼睛,原本推拒他的手顫抖著,改為去捉他的手臂——
在她即將成功觸碰到沈淮與的瞬間,對方卻中止這個令她意亂情迷的吻。
放開她的腰,鬆開她的腳。
沈淮與後退一步,看著因為過度呼吸而臉頰嫣紅、目光茫然的杜明茶。
「感受到了?」沈淮與如一位合格的良師,說,「這就是欲本身。」
他發梢上仍有水,順著臉頰往下落,看向她時的目光沉靜,如沒有摻雜過多雜質的沉石。
杜明茶呼吸已經徹底亂了,心跳亦然。
因為他的驟然鬆開,她有些茫然,以及悄然生長的野望。
她忽然懂得對沈淮與的渴望究竟從何而來。
不是簡單的觸碰,也不是其他不可言說的虛榮心。
只是純粹地想要得到他。
看著此時縱使在接吻中仍舊保持冷靜的沈淮與,杜明茶清醒地明白自己的野望。
想要得到他的人,也想要他為自己臣服。
想要看到他為自己流露出意亂神迷的表情,更想要他能如她一般沉淪。
倘若沈淮與是天上月,那她勢必要摘月。
杜明茶不甘心再做一汪僅僅承載他光影的水潭,她要永遠獨占月亮。
「我好像懂了,謝謝您,」杜明茶順著他的話說,笑起來,「辛苦淮老師了。」
當沈歲知成功地拋棄游泳圈、老老實實跟在哥哥身邊游過來時,看到杜明茶坐在岸上躺椅上,正小口小口地喝水。
近了,才看清楚,杜明茶腰部未褪的玫瑰彩繪上,還有著一片暈紅,像是被按出來的。
沈歲知驚訝極了:「明茶,你腰上——」
「啊,是過敏,」杜明茶伸手摸幾下,耳朵紅紅,解釋,「老師用的彩繪顏料有點小問題……一不留神就這樣了。」
沈歲知關心:「那要早點看醫生呀,過敏這種事不能拖。」
杜明茶說:「你也是,怎麼背上拔了這麼多小罐?疼吧?還不如直接拔個大的。」
沈歲知懵了一下,臉頰爆紅:「下次一定。」
心虛的兩人聊了一會。
沈歲知無意間發現,和剛才比起來,現在的明茶嘴唇好像有些腫,尤其是下嘴唇,像是被什麼東西咬過似的,齒痕猶在。
努力游向哥哥的沈歲知心不在焉地想。
或許是看錯了吧。
紫玉山莊中,夜色極濃,萬籟俱寂。
而這寂靜被一聲尖叫徹底打破。
負責值夜的人晚上睡了一覺,半夜口渴醒來,去客廳倒水,卻看到家中的女主人正在用碎鏡子自殘,白皙的胳膊上滿是深刻的劃痕。
急救車的紅燈閃爍,打破沉寂暗夜,有人忍不住打開窗子張望,還有人不耐煩地嘆氣:「怎麼又是這一家?有完沒完啊?」
沈淮與趕到醫院的時候,白靜吟的傷口已經得到妥善的處理、包紮。
空氣中滿布消毒水的刺鼻氣味,純白近乎於寂靜的房間中,白靜吟半坐在床上。
她穿著一件純白色的無袖連衣裙,裸露在外的胳膊纖細脆弱,手背上扎著輸液器,正在安靜地接受治療。
當初令他父親沈從鶴一見傾心、甚至不惜強奪堂弟未婚妻的容顏,縱使如今枯瘦仍舊楚楚可憐,風姿動人。
只是看上去像是個脆弱易碎的珍貴人偶,眼睛眨的遲緩,長久地盯著某一件東西看,如同丟了魂魄。
聽到動靜,白靜吟終於抬頭,看到沈淮與後,她轉過臉:「你來做什麼?」
她聲音如羸弱的身體,沒什麼力氣,如同秋日即將凋零的植物。
沈淮與坐在她的病床前,看著虛弱的母親。
他不知道母親容顏如何,只是從長輩的私語中得知,母親極美,也是父親唯一能看清楚臉的人。
母親能看清楚臉龐的人並不止父親一個。
沈淮與終於說:「我來看看您。」
「即使離了婚也沒自由的人,有什麼好看的?」白靜吟疲倦地閉上眼睛,臉上只有蒼白,「我不想見你,沈淮與,你越長越像你父親了。」
自言自語著,她睜開眼,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沈淮與,看著他手上的黑色手套,規整的襯衫,慘澹一笑:「我怎麼會生下魔鬼的孩子……果然,子肖父……和家族小輩的未婚妻走的這麼近,難道你也要走你父親的老路了嗎?」
沈淮與波瀾不驚:「您又開始說胡話了。」
「胡話?」白靜吟苦笑,她低頭,看著自己纖細的手腕,喃喃低語,「什麼算胡話?我一直敬重沈從鶴,將他當作最親近的老師,他卻在我婚禮當天把我關進他家裡,整整一個月……逼我嫁給他,又逼我懷孕……你覺著這些聽起來像胡話對不對?偏偏這些都是真的。淮與,你父親是個眼瞎的瘋子,你也一樣。」
說到最後幾個字,白靜吟攤開雙手,完全不顧手背上的輸液線開始回血:「你還小的時候,我問過你,你為什麼總是記不清家裡的叔叔伯伯呢?你當時怎麼回答我——」
沈淮與站起來:「您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我不用,」白靜吟掙脫了輸液器,針頭劃破她手背上的肌膚,血液滴到床單上,而她好似未曾察覺,「你和我說,你看不清他們的臉。」
「和你父親一樣,看不清楚,只有線條,灰白,」白靜吟一字一頓,後面說的卻有些激動,「你為了一張照片找那麼久,是因為終於有能看清楚的人了,對吧?你明明知道她是沈少寒的未婚妻,卻還是接近她,難道你想讓她變得和我一樣嗎?!」
沈淮與冷淡:「別說了。」
「你是沈從鶴的孩子,我知道你們父子倆都在想什麼,」白靜吟呼吸急促,痛苦閉眼,「長久看不清楚人臉是不是讓你特別痛苦、枯燥?見到她後是不是就想占有她?是不是想把她關在房間中不讓出去?是不是想從白天到晚上不停地抱她?沈淮與,你壓根就不是愛,你只是基因缺陷導致的心理扭曲。摸著你的心問問自己,如果一開始也看不清她的臉,你還會想睡她嗎?」
沈淮與沒有與她繼續交談,他按下傳呼鈴,叫來護士。
護士發現白靜吟掙脫輸液線,大吃一驚,急忙查看她手背的注射情況。
重新拿來新的輸液線,當針頭刺破白靜吟皮膚時,她抖了下,像是回憶起極度痛苦的事情,神思恍惚,喃喃叫:「沈老師……」
沈淮與離開病房。
身後傳來白靜吟低低的哭聲,和護士的腳步聲、細密交談聲混在一起,成了這暗沉夜中的迷咒。
而他不曾回頭。
白修在病房外守著,等沈淮與出來後,他快走幾步跟上,只看到先生臉色沉若寒冰,沒有絲毫笑容。
每次看望完白女士後,他都會有一段時間的冷漠情緒。
白修對當初事情只聽聞一二,知道沈從鶴與白靜吟的關係曾經很好,甚至以師生相稱;但後面卻轉變為強取豪奪,以至於白靜吟對其感情徹底破裂……
白修斟酌著語言:「先生,負責教授樂樂的淮義淮老師預計明日回帝都,是不是還要他為樂樂——」
「多給他一筆錢,告訴他樂樂不需要再上他的課,」沈淮與說,「也別再來靜水灣。」
白修點頭,他知道先生心裡不舒服,也不多言,只悄悄在心中祈禱。
上帝保佑,帝都這麼大,可千萬別讓明茶老師與淮義老師見面啊。
至少,在明茶老師全心全意愛上沈淮與前,可千萬不要讓沈淮與掉馬啊。
沈淮與晚上住在紫玉山莊。
在此之前,一直到父親過世,他都住在這裡。
小時候的沈淮與常常聽到臥室里傳來母親的哭聲,以及父親壓抑的聲音;等他長大一些後,母親開始頻繁地往家中帶男人,流言四起,父親卻始終沒有干涉,只是在長久出差後,母親總會有很多天無法離開臥室,連吃飯也要人送過去。
沈淮與在自己的房間中做了個夢。
和以往所有與杜明茶相關的夢一模一樣,他夢到自己控制不住,在泳池中將她徹底擁有。泳池之中,水花四濺,她如美人魚在水中哭泣,卻無法垂淚成珠,只能被迫因他而發出短促的聲音。臉頰是煙霞般的紅色,腿搭在肩膀上,手指把他胳膊抓出深刻指痕,抖著聲音叫他淮老師。
夢境的後半截卻換成另外一種模樣,杜明茶被關在紫玉山莊中,瘦骨伶仃地想要開窗逃跑。
沈淮與隱藏在房間陰暗處,安靜地看著她一點一點地拆開窗戶,卻在她將身體從窗戶探出時,將她腰肢牢牢握住。然後,就在逃跑未遂的現場,在她欣喜地以為自己得到自由的時候,沈淮與按住探出半邊身體的杜明茶,微笑疼愛。
這些荒唐的夢境最後都是杜明茶流淚控訴他的瘋狂愛欲,極力反抗。
沈淮與在深夜中醒來,他蓋著薄被,床上有著石楠花的氣息。
捂著額頭坐起來,沈淮與側身,看到偷偷越過窗簾縫隙照進來的冷淡月光。
光潔如水,無法掌握。
第十五次。
從遇到她之後,這是第十五次。
元旦假期最後一天,顧樂樂從他父親身邊回來。
在顧迤邐安排下,杜明茶也參加了這個小家庭的晚飯。
為照顧杜明茶,這個晚飯特意安排在傍晚四點鐘。
這個時間安排不會耽誤她返校後的生活,也不會影響到她的宿舍門禁。
只是顧樂樂今天有些感冒,精神萎靡,完全沒有以往的活力,病懨懨的。
晚飯後,顧迤邐難得留下照顧顧樂樂,並囑託沈淮與送杜明茶回去:「老王請假說想早點回去陪女兒過生日,你送明茶回去吧,正好也順路。」
沈淮與沒有拒絕。
他依舊開車送杜明茶回C大。
校規並不允許校外人員在無備案情況下開車進校園,但門衛卻直接對沈淮與放行無阻。
沈淮與將車子停在離她宿舍最近的一個停車場。
此時已將近傍晚,天空與承載了雪色的森柏交界處是淡淡薄黃,混著如橘子皮的色,仿佛貼上去就能夠嗅到清新怡然的香味兒。
這裡是教職工停車的地方,今日仍舊是元旦假期,停車場空蕩蕩,並沒有其他人,只有雪與松柏。
車子剛剛停穩,就聽杜明茶焦急不已地問:「淮老師,您看到我的耳墜了嗎?」
沈淮與手搭在方向盤上,目光從那片薄黃、橘色的色彩中移開,問:「沒有,怎麼了?」
這四個字剛問出口,杜明茶忽然靠近他——
她解開安全帶,毫無徵兆地貼近沈淮與。
薄而紅的耳垂上,墜著一隻精緻的、水滴模樣小耳墜,隨著她的動作,輕悠悠晃動,折射出淡淡的落日光輝。
沈淮與被她耳墜上的橘色光芒刺的眼睛微眯,握住方向盤的手指用力。
杜明茶清晰地看到他喉結上的愛心疤痕動了一下,
沈淮與此刻穿了件黑底有暗條紋的襯衫,黑色襯得他肌膚愈發白若玉。
「有沒有可能掉在主駕駛位呀?」杜明茶恍若不知他的下意識反應,探過身體,似是無意地靠近他,「我剛剛上車的時候感覺耳朵晃了一下……」
她的臉緊挨著他的襯衫,垂眼能看到他黑色筆挺的西裝褲。他腿長,身材高,這車子內部空間也大。
杜明茶原以為在主駕駛座醬醬釀釀只存在於粉紅色的網站小說之中,畢竟空間太過狹窄,只是如今上了沈淮與的車、並親眼觀察過,原來主駕駛座的空間完全可以支持。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
實際上,杜明茶是故、意、的。
她花了兩天時間來收集舍友提供的各種撩漢技巧,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就是故意借著遺落小飾品的名義,將「丟失的小飾品」偷偷放到男人衣服中。
一來,能因為歸還東西而輕鬆製造出下次見面機會;
二來,也能讓他們因這不知何時遺落在自己身上的小飾品而想入非非。
晚飯時,杜明茶無意間透露,如今正在備考駕照科一。
在沈淮與開車之前,她也曾主動要求,坐在主駕駛位上好好感受了一下。
沈淮與指節輕敲方向盤:「上車時你還戴著。」
杜明茶平日裡極少會佩戴耳飾,因此他對這幅水滴狀的耳墜格外注意。
如果沒有記錯,這是杜明茶第一次在休閒時間佩戴飾品。
「是啊,」杜明茶俯身過來,她一隻手撐著沈淮與的座椅,苦惱地皺眉,「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該不會是丟到外面了吧……」
沈淮與低頭。
車內吹著暖風,她並沒有穿羽絨服,只一件漂亮的衣裙。手撐著座椅,髮絲有著柔軟的香味,腰部微微下壓,美好毫無保留地在他面前展露。
如不停折磨他的那個混沌夢境,杜明茶也是這般俯身想要逃跑,卻被沈淮與牢牢拽回來,以這個姿態,開始對她的無盡妄念與疼愛。
隨著說話,杜明茶的呼吸如此近,近到仿佛能夠透過襯衫去撩撥他的腹部:「雖然耳飾本身的確不值多少錢,畢竟是我拿第一筆獎學金買的。」
語氣隱隱失落。
杜明茶假裝認定了耳環就掉落在這裡,偽造出焦急不安的模樣,她甚至趴在沈淮與腿上,低頭,仔細去看主駕駛座下的情況。
杜明茶偷偷將身體微微抬高,避免心跳和脈搏出賣她的小心思。
但仍舊不可避免地與西裝褲所接觸,那日泳池中,他的大長腿曾經強硬地抵住她的腿,分開,阻止她掙扎。
而此刻,她以絕對控制的姿態壓在上面,筆挺的西裝褲在她身下,她壓到屬於沈淮與的獨特體溫。
沈淮與垂眼,
隨著動作,杜明茶露出一截雪白乾淨的脖頸。
曾在泳池中被他疼愛過、品嘗過的小耳垂後有一小小的紅色痣,小米般大小,印在皎白肌膚上。
沈淮與鬆開方向盤,手背青筋畢現。
他下頜線繃直,低頭看杜明茶,在她小聲念叨著「到底掉到哪兒」的時候,手從方向盤滑落——
在指尖即將觸到那粒紅色小米痣的前一秒,杜明茶忽而「呀」一聲:「……這裡竟然沒有。」
沈淮與收回手,他抬眼,注視著窗外皚皚白雪:「不再找找?」
「不找了,」杜明茶苦惱地嘆氣,「算了算了,丟就丟了。」
她支撐起身體,穿上羽絨服,遮擋住那粒紅色的小米痣,衝著沈淮與露出燦爛的笑容:「對了,淮老師,還得謝謝您上次泳池中的指點。」
沈淮與說:「不用謝。」
杜明茶笑了笑,她穿上羽絨服,下了車,走出兩步,忽而折身,用手指輕叩主駕駛座的車窗。
沈淮與落下車窗。
白雪皚皚,她站在溫暖暮光中,隨著呼吸和說話,呼出大團大團的白色霧氣。
「淮老師,您上次的指點讓我茅塞頓開,不過我感覺還是有些不夠,」杜明茶期期艾艾,只剩下一隻的水滴形狀耳飾搖搖晃晃著微光,她以無比澄澈的眼睛看著他,「下次您還能繼續教我嗎?」
「可以,」沈淮與手搭在方向盤上,微眯眼睛看她,如看一隻誤打誤撞闖入的小鹿,「不過,別再找其他老師。」
他淡淡說:「畢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把持住。」
杜明茶笑眯眯:「我就說嘛,淮老師這樣正直的人,才不會有那種豬狗不如的齷齪念頭呢!」
她朝沈淮與揮揮手,在雪地中轉身離開。
閉了閉眼,將車窗合上。沈淮與剛準備驅車,無意間低頭,看到襯衫最下面的扣子上,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
他撿到一枚水滴形狀的耳墜,拎起來瞧。
在暮光下,近乎純白的光芒被白色所遮掩。
和杜明茶方才丟失的那件一模一樣。
就勾在他襯衫紐扣上。
曾經穿透過她身體的耳針,剛剛還在隔著襯衫,輕輕觸碰他的腹部肌膚。
撫摸著這隻耳墜,沈淮與忽而笑了一下,他隨意地敲了下汽車鳴笛,成功吸引杜明茶注意力。
杜明茶已經走出幾步遠了,又走回來:「怎麼了?」
沈淮與打開車門,沒有下車,將耳墜晃了晃:「你的耳墜。」
杜明茶:「……草。」
為什麼這個男人眼神這麼好,她還沒走出幾步呢,為什麼不能等下次再約!
沈淮與側臉看她:「什麼?」
杜明茶:「沒什麼。」
沈淮與悠悠地晃了晃那耳墜:「我剛剛好像聽到某人說髒話了。」
「……那不是髒話,」杜明茶試圖解釋,「『草』實際上是日語中的那個『草』,即『』,日本人喜歡用這個來表示內心激動的心情,即『哈哈哈哈哈哈』的簡稱,我是以草言志,歌頌您拾金不昧的偉大精神。」
沈淮與側臉看她:「真的?」
「我拿晉江伺服器的節操保證,絕對是真的,」杜明茶說,「但凡我說一句假話,晉江伺服器的節操卡掉一秒。」
沈淮與笑了,他將那耳墜漫不經心遞給她:「你這珍貴的耳墜失而復得,怎麼沒表現出開心?」
「我這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杜明茶麵無表情地接過,「實際上我內心已經開心到要跳四小天鵝了。」
她想要立刻戴上,可惜手指被凍的有些笨拙,試了好幾次都未成功,只能眼巴巴地投來求救的目光:「淮老師……」
沈淮與說:「我來。」
杜明茶立刻俯身貼耳,乖乖地把自己的耳垂讓給他。
恰好是上次游泳中被他含過的那一個。
沈淮與動作稍頓,再度望向她時的眼眸幽深。
他伸手,捏住她主動伸來的耳垂。
杜明茶輕微地哼了一聲。
銀針穿過她耳垂的洞,原本狹窄的孔被擠開,杜明茶皺著眉,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微微握緊,沈淮與沒有手下留情,在她些許推拒中,強硬捏著發紅的耳垂,仍舊毫不留情地將銀針刺透她。
杜明茶唔了一聲,捂著耳朵直起身。
此刻,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淮老師的手好熱啊。
熱的像是要發燒……等等,發燒?
杜明茶心思悄悄一動。
她若無其事地問:「淮老師,你的體溫似乎有些高,是發燒了嗎?」
沈淮與微怔,解開安全帶,淡淡開口:「沒有,我感覺正常。」
「我二爺爺說過,發燒的人自己感覺不出來,」杜明茶佯裝鎮定,嚴肅地說,「我替您摸摸額頭吧。」
沈淮與看了她三秒,看到杜明茶臉頰都要燒起來時,才笑了笑,順從:「好。」
杜明茶伸出手,鼓起勇氣,忐忑不安地摸上他的額頭。
沈淮與難得安靜,一言不發,任由她觸碰。
實際上,杜明茶手被凍冷了,她摸不出溫度,只盯著沈淮與,一臉嚴肅。
沈淮與睜眼看她,眼底笑意不減:「很燙?怎麼這個表情?」
「不好說,」杜明茶故作高深,示意他俯身,「我二爺爺說過,如果用手試不出溫度的話,可以用額頭試一試。」
沈淮與允許了。
額頭抵額頭。
上次這樣測體溫,還是童年時候,母親喜歡通過互抵額頭來判斷她的溫度正常與否。
杜明茶的小額頭謹慎地貼在沈淮與的額頭上,兩人鼻子幾乎要貼在一起,她睜大眼睛,目不轉瞬地看著沈淮與,發現對方眼中仍舊是克制的冷靜。
並沒有因為此刻的親密動作而有所變化。
他就像是無法觸碰不到、永遠高高在上的月亮。
這樣的認知讓杜明茶小小泄氣,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她可是要上月亮的人啊。
不過,這樣近距離的注視,對於杜明茶來說,實在是……誘惑。
美貌暴擊貼面,令她頭暈目眩。
尤其是沈淮與的唇瓣,幾乎沒有什麼唇紋。他嘴唇薄,但吻起來時口感很好,軟軟的,熱熱的,還有薄荷檸檬的香味……
胡思亂想中,只聽見沈淮與含笑問:「測出溫度了嗎?」
杜明茶差點扯不下去,她努力胡遍亂造:「我二爺爺說,如果以上方法都不奏效,可以試試溫度計——嗯???」
沈淮與忽而探身,摟著她的腰往車上抱。他的力氣極大,將她輕而易舉地擺弄成坐在他身上的姿態。
他的手掌隔著衣衫,扶住她挺直的背部。
「那二爺有沒有告訴你,」沈淮與掐著她的腰,低聲問,「溫度計應該插哪裡?」
杜明茶坐在他的筆挺的西裝褲上,大腦一片空白,不受控地發散。
他說的溫度計,是那個以水銀為主要質地玻璃身的溫度計,還是以血為主要質地肉做身的溫度計?
五秒後,她說:「二爺爺沒說過這句話。」
「現在說過了,」沈淮與傾身,輕輕抵一下她的額頭,不動聲色將她扯開,「小不點,你要提防男人,就算是老師也不例外,明白嗎?」
杜明茶怔住,遲疑著點頭。等他鬆手後,忙不迭道別離開。
沈淮與隔著車窗望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雪地中,猶如被放生的雪兔。
顧樂樂的感冒只持續了兩天,第三天仍舊生龍活虎,立刻打電話要明茶過來授課。
醉翁之意不在酒。
顧樂樂也是打著授課的幌子,努力為沈淮與和杜明茶製造相處機會。
只可惜他算盤落空——
沈淮與最近幾日有事,並不在國內。
賠了夫人又折兵,顧樂樂不僅沒能成功撮合,還得委委屈屈地寫作業,上課,還邊寫邊嘆氣。
課上到一半,杜明茶隱隱約約聽到外面有人在按門鈴。
司機載著阿姨去超市採購用品,此時家中並沒有其他人,杜明茶快步走出書房,聽到客廳外的門鈴聲更大了。
她走過去,隔著貓眼,看到一個和善面孔的中年男性,微微禿頂,皮膚曬得黝黑,像刻意做了美黑。
杜明茶警惕性強,沒有貿然開門,開了可視化視頻對講:「你好,請問有什麼事?」
「你好,我是顧樂樂同學的德語家教,淮義,他一般叫我淮老師。」中年男人推了下黑框眼鏡,做著自我介紹,笑容慈愛,「我馬上要離開帝都了,臨走前想和樂樂告個別。」
杜明茶愣住。
……淮老師?
一直以來,教樂樂上德語課的人,難道不是淮與嗎?
這個又是哪裡來的淮老師?
杜明茶遲疑:「抱歉,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淮義啊,」中年男人以為她沒聽清楚,微笑著說,「哦,你是教他法語的杜老師吧?你剛到的那兩天,我剛好去非洲出差,咱們倆正好錯過,就沒見上面……」
杜明茶的手機鈴聲響了。
她低頭,看到屏幕上跳動的人名。
是她給沈淮與的備註。
「淮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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