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6⃣ 9⃣ s⃣ h⃣ u⃣ x⃣ .⃣ c⃣ o⃣ m⃣
巍峨的京城各處卻還是燈影璀璨,有雜耍的,擺攤賣吃食的……熙熙攘攘,竟比白日還要熱鬧。
只一眼,便可見盛世光景。
最中心的皇城,這會兒也正在舉行宴會,一盞盞明亮的燈火由宮人素手添上,為金碧輝煌的大殿增添光輝。
天子興致很不錯,在宴上頻頻舉杯,家國內外無不順心,功業赫赫,又是難得的眾人齊聚宴會——
十年一次的大計,天南地北的重臣都來京述職,連遠在邊疆放飛自我的晉王,都被逮了回來,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下一次這麼齊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文和努力挺直腰背坐在祖父文大人身邊,禮儀大體上表現不錯,可仔細一看,左顧右盼,好像沒見過世面的小兒一般,四處逡巡。
這個樣子,讓他爹文信忍不住了:
「乖乖坐好,這些大人們你又不是沒見過,做出這個樣子幹什麼!」
太丟人了。
被外人注意到了,還以為他們文家教養子弟不佳呢。
文和戀戀不捨的收回眼,嘴巴一撇,面上乖巧點頭,心中卻想:「怎麼能怪我沒見過世面,這些人可都是史書留名的重臣,每一個身上都是考點……不想了,想想就心痛……」
殿上每一個人耳邊都突兀的出現了這道稚嫩的聲音。
清晰無比。
讓人感覺到不對的便是這點
宴上禮樂之聲,周遭人說話的聲音,還有敬酒的聲音,可謂嘈雜不堪。
除非貼著人耳朵說話。
不然絕不會聽的如此清楚!
再細想話中意思,說他們中間有很多人史書留名,還有什麼「考點」。
這些一等一的聰明人,仔細琢磨一二,便好似明白了什麼。
有的人面露喜色,最先想到的是,哈哈哈哈,掐著指頭算一算,我也該是名留青史的其中一員。
更有心的,試圖開口問什麼。
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封閉住了說話的能力,面露駭然之色。
宮宴中已經暗流涌動,風暴中心的文和卻渾然不覺。
這也不怪他。
他在現代社會只是一個普通大學生,領導夾菜我轉桌的那種,怎麼可能從這些人精子面上窺出異樣。
繼續狂吐槽:
「……再說了,便宜爹咋好意思說我沒見過世面,這次宴會,他還不是和我一樣蹭的祖父名額。」
「說起來,文家最有名的也就是祖父了。」
「大周最強外交官,不是在出使,就是在出使的路上,年過七十還在用雙腿丈量世界,外邦史書和影視劇中永遠的反派,惡貫滿盈的代名詞……」
文和·後世穿越者自以為無人發現的偷瞄祖父。
「不過,那些演員都沒真人好看呀,個個不是肥頭大耳,就是一臉尖嘴猴腮,看著就是奸臣的樣子。」
被提到的文大人,卻是一時喜,一時憂。
喜不言而喻。
大周最強外交官,別的不說,這個「最強」雖用的直白了些,可也沒言過其實……
哈哈哈哈哈。
憂就在於,他七十歲了咋還要出使!
上半年才從海外回來的文大人,謹慎的開始考慮,他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要不,宴後就先致個仕?
至於好看什麼的。
哼,想也知道,那些蠻夷不會把自己描寫的多真實,戲台上的反角,不都是青面獠牙?
高居上座的天子,此時敬了文大人一杯酒,高聲讚揚他的功勞。
又囑咐下去——
為文大人畫像,以嘉賞其功。
「咋還有這一出,要是留了畫像下來,那些外邦人怎麼會隨意污衊祖父長的丑?」
文和腦子發懵。
因為有你出現了,才拯救了文大人的後世風評。
有人心中暗暗道。
「不管了,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吧,大周在文帝的時候確實是盛世,後面卻也有過不少動盪,甚至最近的一次就差點亡國。」
「別說區區一幅畫像了,現在宴上這些人中就有不少都因此死在了刀鋒之下,甚至舉族盡毀,史書記載,劊子手的刀都一日換了三把。」
「京城血流成河。」
「還好,我家沒有被波及到,一直牢牢站在那位的身後,不管局勢多難都沒動搖,當然後面也獲得了巨大的報酬……」
什麼,你說什麼!
給朕/我說清楚!
「差點亡國」這四個字一出,在場君臣就像被通了電,瞬間應激。
天子也不笑了。
文皇帝,這個諡號很好,本該讓他歡聲大笑
他手中酒盞捏變了形,眼眸幽深。
皇后安撫的拍了拍天子的手。
眾臣們更急,差點亡國就是沒有亡國啦,重要的是這個「不少人」里有沒有自己。
毀家滅族——光是聽,就讓人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有一個算一個,宴上之人均是恨不得抓著文和的手拼命搖晃,逼問他亡國危機的前後始末。
不過,有心人已經注意到了關鍵。
文家沒有出事,說明文家沒站錯隊,所以關鍵在於——「那位」到底是誰?
許是上天鐵了心要玩弄眾人心態。
那邊,文和的思緒又拐了個彎,沒辦法,人發呆亂想的時候控制不住發散的:
「要說最慘的還是周家。」
「周首輔也是被子孫牽連倒了大霉的頂級典範了,人都死了,蓋棺定論了,哪能想到生前一切名位盡數被毀去,連功臣閣也被撤了下去。」
「甚至要不是他死後陪葬文皇帝,墳都給他刨了!」
「要說那位,也真是心如鐵石的狠人,殺人毀名,哪裡痛往哪裡戳,完全推翻了此前人對他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印象。」
「不過,這也怪不了那位。」
「後世史學家也研究了,他這會兒的狠手是必須的,不然鎮不住朝野內外的局勢,誰讓孝宗死的早,幼帝登基。」
「大周就像一輛開的極快的馬車,在文皇帝手上當然如使臂指,孝宗也不差,能掌握的住,可誰讓他死的早呢!」
「幼帝雖然天資不凡,年紀卻太小了。」
「前朝後宮,有太多人想要試探著掌控大周這架恢宏無比的車輛。」
「被征服的外邦也蠢蠢欲動。」
「那位能力挽狂瀾,將局勢穩定,已經是行不可能之事,如果不下重手去警告,後面麻煩會更多。」
「殺雞儆猴,周家,就是這隻雞!」
哐當。
周首輔手中上好的酒杯摔落,碎成幾十片,他麵皮抖了抖,深深呼了一口氣,閉眼又睜開,起身向天子請罪:
「微臣宴中失儀,請陛下恕罪。」
說完,便長長一拜,行大禮跪下,雙手、雙膝和頭一起著地。
「摔了個杯子而已,有這麼嚴重?」
文和被周首輔嚇了一跳,心中又是驚訝又是好奇。
想了想,小心翼翼把自己和祖父的酒杯往几案中央推了推。
「因為,周首輔不是為了摔碎酒杯而請罪啊。」
許玥在心中回應。
面上卻是如冷玉一般的沉靜,窺不見一絲情緒。
讓許許多多目光失望而歸。
沒錯,信息透露了這麼多,在場之人或早或晚,都明白了「那位」指的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