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八月十五。🎈💛 6❾S𝓱ᑌ𝓧.Ć𝕠Μ 💜🔥
許玥是在路上匆匆過了這個團圓節日的,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孤單,甚至熱鬧有過於平常中秋節。
原因很簡單。
聖駕出行可不是那麼樸素,除了皇室中人以外,隨行者更多的是一眾文武官員班子,還有親近的宗親國戚。
這樣一來,規模極為龐大。
過節的這一天,許玥早早起來,上早膳的時候觀書道昨夜外頭駐紮後營地下了一夜雨,又笑道:
「幸好這條官道是水泥鋪成的,不然下一夜雨後,馬車定走不了路,貴人眼裡見了那些泥濘不好受。」
從前官道用的是細黃土夯實,皇帝出行更重視一些,會有專門的人再進行一遍「加工」,用熟土和米漿再燒一遍,防止草木滋生。
可一旦下雨,一切都白費。
該如何泥濘難行,就不會因為你是天子有什麼不一樣。
而水泥路就不同了,任是瓢盆大雨,路面也依舊乾淨整潔,也不是,被水衝過會更加乾淨。
許玥點點頭,李尚書雖然摳門,但是該花的錢從不會吝嗇什麼。
譬如水泥路,一向是國庫花錢的大頭。
要想富,先修路嘛。
早膳才用一半,就有太監過來傳旨:正值中秋佳節,未免路上孤寂不樂,讓眾臣聚在一起過這個節日。
許玥去的時候,人已經來了一半,簡侍讀坐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看見她眼神一亮,連連招手。
「陛下還未至?」
在外和在宮中總有不同,比如宮中宴會天子壓軸出場是常態,可是以許玥對陛下的了解,在能「不拘小節」的巡幸途中,應該早就到了才是。
所以,上首沒見到人可就奇怪了。
簡侍讀手中扇子搖了兩下:
「這事你問我?」
話說的理直氣壯,他又不是什麼和天子親近的大人物,能蹭上江南巡幸的隊伍,靠的還是一手好字。
要不技術在手,天下我有呢。
連許玥有時候都羨慕簡侍讀的生活狀態,翰林院官位在手,又清閒又有地位,還能靠愛好時不時賺外快。
只要他不想上進,日子就是快活無邊。
說起來,簡侍讀終於完成了曾經的承諾——包了許家人的墓志銘,「顧海棠」亡故之時,碑文便是簡侍讀出手。
一文錢都不要!
許玥才坐下不久,陸陸續續的人來齊了,又等了兩刻鐘天子才姍姍來遲。
人未至聲先到——「讓諸位愛卿就等了。」只見陛下身穿葛布麻衣,腳踏草鞋,大步走了進來。
人人都吃了一驚。
只因天子所穿都不能算便衣常服,唯有農夫小民才會這樣打扮。
麻做的葛布雖然透氣,但價格低廉材質粗糙,穿在身上容易磨破皮膚,有點錢財的人都會穿絲綢。
再不濟如今棉布也是大行其道。
如今天子這樣打扮,可不讓人納罕。
許玥觀察更細緻一些,天子腳上的草鞋沾了不少泥巴,一定是遠離了官道,兩下聯繫,她微微一笑……想必陛下是微服私訪去了?
沒有出乎她的預料。
坐下後,天子迫不及待的開口:「朕靜極思動,又聞不遠處有幾個村子,便帶人去逛了逛體察民情。」
怕臣下諫他君子立於危牆之下。
於是加快語速:「朕打聽了不少消息,情況很是不錯,上林苑所出新種建功,今歲糧米豐收,一石米才五錢銀子,三歲壯年耕牛三十兩……」
果然無人進諫,在場人都聽住了。
他們誰也不會將幾兩銀子,一頭牛放在眼裡,但意義不一樣。
此時若有人進來。
一定會為眼前的場景嚇到——高高在上的天子眉飛色舞的講豆腐該怎麼做,一塊豆腐賣幾文錢,做豆腐的人家一年能吃幾次肉。
風采各異的臣子凝神細聽。
時而面露喜色,時而愁眉不展,小聲討論著什麼。
「大概就是這些了,朕還想再打聽點消息出來,可惜那位老哥要回去吃飯了,他家裡殺了只雞,還買了兩斗酒等著呢。」
「朕想想也回來了。」
天子說完遺憾的灌了口酒,嘴巴下意識一禿嚕,心下暗叫糟糕。
這不是告訴臣下他玩的入神,把他們給忘了嘛?
好在無人注意,也或許是聽出來了但放陛下一碼,不進諫了。
有人舉杯恭賀天子盛世太平,也有人當即賦詩一首……人人臉上帶笑,俱是歡欣鼓舞,許玥身處其中也受感染。
天下太平四個字。
何其易,又何其難。
要老天爺給飯吃,又要明君賢臣缺一不可。
大周這一朝拿了個困難劇本,卻在在場人的共同努力之下,硬生生打出盛世的偉大成就,教人如何不生出成就感。
她亦是俗人,不能免俗。
宴中飲過幾杯酒,隨大流起身拱手敬了上首天子一杯,到了陛下要她做詩,搖頭說現在做不出什麼好詩來,只道:
「自天降康,豐年穰穰。」
「許卿借的這一句詩經之言,應情應景已然很好了。」天子笑著夸。
這次,卻沒人覺得陛下偏心。
再好的錦繡文章,華美詞句,都比不上這一句質樸合意,先秦之時詩經本就是宴會中貴族往來對話所用。
此句正和今日之景。
天子興之所至下詔,更改用了許久的「盛元」年號,改為:「康寧」,祝願大周百姓年年歲歲,祥和康寧。
無人阻止,眾人起身齊聲稱頌。
氣氛達到了最高點,一場中秋小宴,月餅、螃蟹這些應節的東西沒吃多少,掃倒是酒水一輪一輪的上。
簡侍讀大筆一揮,作序記下宴上自己眼中所見,真情實感令觀者動容,他自己也十分滿意:
「此為我最得意之作。」
可千古流傳也!
宴罷。
許玥難得有了幾分醉意。
到了自己的帳子,卻沒有洗漱睡下,而是在打開窗在窗邊獨坐了一會兒。
微醺的醉意讓她好似飄在半空中,渺茫的思緒如絲般隨風飄蕩,忽然,她想到一件期待的事,嘴角彎起。
不知道馮公有沒有收到信?
…………
與此同時。
江南,馮宅。
千里迢迢送來的信終於到了。
鬚髮皆白的馮老爺子仔細看了兩遍,尤不能相信,又問一旁伺候的老僕:
「你也曉得,我這眼睛早就有些看不清楚了……信上是不是說玥哥兒要隨聖架一起回杭州了?」
「您沒看錯。」
老僕開心的回答:「許少爺就是要回來了,這信上不是說了,許少爺出發前兩日寄出來的信,這會兒說不定離杭州沒多遠路了。」
「老爺子應該想著,該怎麼招待許少爺才是。」
「好好好。」
連聲說了幾個好字,馮老爺子臉上多了幾分神采,又吩咐老僕去整掃屋子,選許玥當初喜歡的
還有四季衣裳、愛吃的東西……林林總總,什麼都想到了。
見他如此,老僕笑眯眯的答應,背過身去,眨了眨眼使勁把淚眨回去,心中祈願許玥能早一些,再早一些回來。
老爺子身子已經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