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決的很快。
那一日,許玥將收集好的證據丟在那羅延面前,他還要掙扎解釋什麼,露出落寞的神色:
「你實在是誤會我了。」
他說自己是在民生部下了功夫,卻不是因為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恰恰相反,是為了許玥本人。
心上人不理不睬,那羅延為情所困。
所以想打探一下許玥的喜好,兼之討好她的身邊人說好話。
這些——許玥一概不信。
在她看來,這種蹩腳至極的說辭,三歲小兒都不會被騙到。
卻也懶得多費口水,要不是因為草原上的廉價羊毛確實大有用處,為此發展了無數工作崗位,還有冬日的禦寒衣裳……
那羅延這會兒就不是站在這裡。
而是入了大獄了。
為了羊毛,許玥耐心的聽他胡扯完,心平氣和的問道:
「這些話說出來您自己信嗎?」
簡單的一句話。
那羅延突然沉默了下來,忽然渾身的氣息一變,如同獅虎從沉睡中醒來,定定的和許玥對視,乾脆點頭:
「我信,大周有句古話,騙人之前要先騙過自己,所以……許大人是什麼時候發現我居心不良的呢?」
「一開始。」
許玥不假思索的道。
素未相識的人,甚至可以說有敵意的人突然就狂熱的愛上你,這種情況一般不是衝著你人來的。
而是衝著其他東西。
再想一想那羅延的身份,草原和大周糾葛的前世今生,猜出他的目的並不難。
然後從結果反推,很容易找到民生部的異動。
她知道自己長得好——
這並不奇怪,美不自知其實完全是個悖論。
明明從周圍人的反應就不一樣。
該有多瞎才會發現不了。
最重要的,許玥自己也會照鏡子的好吧,她有正常的審美觀,自然清楚這張臉有多麼出眾。
饒是如此,許玥也並不覺得美好的皮囊,可以改變什麼重要的東西,比如,李尚書拒絕她要錢的時候就很乾脆。
不帶一絲猶豫的!
「所以,是我聰明反被聰明誤?」
那羅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
所以說,如果沒有表現的那麼露骨,許玥可能不會注意到異常,獲得羊毛技術的目的也不會這麼早敗露。
甚至會成功。
聽到他這些疑問,許玥心中難得起了興致,不緊不慢的將血淋淋的事實剖開,給他逐步分析。
羊毛漂洗的技術重要嗎?
當然重要。
可在某種程度上說,又不是那麼的重要,就算草原上掌握了這種技術又如何,他們有藥水的原料嗎?
有出售加工產品的市場和渠道嗎?
明白該怎麼利益最大化嗎。
這些都沒有。
而許玥有成千上百個辦法,讓草原人奔來忙去,最後只賺個辛苦加工錢,還為大周人省去運輸的功夫,還有環境污染。
不僅完全阻礙不了胡蠻貴族的墮落。
甚至到最後,草原從羊毛到人工……一切一切只會為大周做嫁衣,許玥嘴角勾起一抹笑,問他——
你有什麼辦法?
另一邊,那羅延越聽越沉默。
這些他都沒有考慮過,只想著拿到羊毛技術,獲取主動權,不再「廉價」把羊毛賣出去。
將這條財路牢牢掌握在手裡。
卻沒想到,後面的套路還有這麼多。
那羅延突然感到一陣無力,又不解為什麼會這樣,好像被死死掐住了脖子,無法呼吸,無法掙脫。
卻連韁繩來自何處都看不清楚。
「既然許大人知道這些法子,又為何不用?」
那羅延自暴自棄的問。
「聖人言,上天有好生之德,該為人留一線時不要趕盡殺絕。」
聽到這句話,那羅延怔了片刻,抬頭用一種複雜的目光去看許玥,很快又偏向了另一邊。
許玥心想,前世資本家做這種壓榨人的事情都該被掛路燈。
自己當然不能幹。
而且什麼草原中原的,說不定,幾百年後都是一家人。
事情了結,她轉過身要走,民生部這一次也暴露出來不少問題,正要費心去補上漏洞,刻不容緩。
「其實,有些事情……並不全都是假的。」
自己因為猶豫耽擱了太久,話說的太慢,走遠的人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
那羅延悵然若失,站了許久。
上了馬車。
許玥悠閒的靠在車璧上,屈起指節一下一下叩擊桌子發出清脆的聲音。
忽而一笑。
熱切的愛慕,或許這位殿下真的對她有過吧?
不過,她不需要。
…………
拼命搞事的一方消停了,流言沒了源頭也漸漸停歇了下來。
深秋已至。
天氣涼快了不少,白日雖然還熱的人滿頭大汗,一入夜,微涼的風就帶走了滾燙的熱氣。
各國使臣終於陸續離京。
後世史書有載,就在這一年,大周正式確定了在世界舞台上的統治地位。
從此,再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