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小兒離得近了,越發驚心動魄,好似寶玉、珍珠累砌而成的人,行禮過後,曾縣令說話的聲音都柔和了許:
「許玥,離閉場還有許久,你確定不用再斟酌一番。👣🔥 🐍♡」
「啟稟縣尊,學生已經檢查幾遍,確認無錯漏之後,方才斗膽請縣尊一閱。」許玥委婉的回覆。
「好。」曾縣令點了點頭,低頭去看手中的答卷,映入眼帘的字跡先讓他心中一贊——
骨架森嚴有法度,筆勢輕靈而有神韻,令人眼前一亮,雖力度略有不足,也是年齡之故,不可多加苛責。
再過幾年,可能自己就比不上他了,曾縣令慚愧的想,對許玥問道:
「你的書法已經隱隱有了名家氣象,不知學的是哪家法帖?」
許玥恭謹的站著,聞言心中一動,不卑不亢的道:
「啟稟縣尊,學生蒙馮老爺子指點,先學歐體,再佐以柳體、王體等,未成大器,讓您見笑了。」
提到馮老爺子,自然是為了狐假虎威一番,可以利用的資源為何不用,那豈不是暴殄天物。
果然,曾縣令反應過來馮老爺子是誰後,看向許玥的眼神多了一分慎重,能得那種官場大佬垂愛,必有過人之處。
他仔細去看卷子,果然,此文從破題開始,氣象就大了起來!
往下看,結構精巧不凡,氣勢徜徉肆意卻沒脫了聖人言的框子,直至結尾,收束自然,一腔子文氣勃然而發。
曾縣令連贊了三聲好,如同看自家子侄一般望向許玥,手指點著卷子:
「這篇文章,便是去鄉試考場也有一席之地!」
此言一出,曾縣令左右的主簿、師爺、衙役等人驚訝不已。
鄉試可是考舉人功名的,這豈不是說這個六歲小童,就有了舉人的文采?
「縣尊謬讚了。」許玥臉上並未顯露輕狂之色,見此,曾縣令對他的評價又高了一籌。
試四書文已經如此之好,試帖詩不知如何,許玥可是先以詩詞揚名的,曾縣令看向答紙,卻沒抱太大希望。
試帖詩限制極嚴,有固定的格式,就像帶著鐐銬起舞,考生們在這一項上一般失不了分,但也得不了高分。
帶著漫不經心的眼神去看答紙,曾縣令心裡咯噔一下,真的是,自己又小看了人啊。
題目是,賦得秋日懸清光,試貼詩開頭要有「賦得」二字,所以也叫賦得體。
——寥廓涼天靜,晶明白日秋,開篇點題。
後面的「圓光含萬象,碎影入閒流」,曾縣令以為最佳一句,以光影之變化,描述秋日,隱有悲意。
直至最後一句「餘輝如可托,雲路豈悠悠」卻表達了曠達而積極的態度,意境便開。
過了半刻鐘,曾縣令才嘆息一般對許玥道:
「天縱之才,馮意之好福氣啊。」說著又笑了起來:
「不過本縣運氣也不錯,當了你一回座師,幼鵬初展翅,就有驚天之勢。」
「你若是還不能過,世人就要罵我有眼無珠了,哈哈哈哈。」
曾縣令大笑出聲,也著實暢快,如他所說,他是許玥座師,那麼天然就有了一份聯繫,眼看許玥是個有前途的,他自然歡欣。
所以他才不惜以自己抬高許玥,為他揚名,也算追加投資了。
許玥心思一轉,便明了曾縣令不吝溢美之詞的原因,欣然接受,這對她又沒有壞處。
於是態度越發恭謹卻添了一份親近,幾句話下來,兩人一拍即合,關係拉近了許多。
「好了,也留你許久了,且去吧。」
曾縣令揮揮手,讓身邊的師爺親自送了許玥出去。
提前交卷並不代表可以出場,這樣容易有舞弊的機會,於是許玥在門內不遠處等著,托師爺的福,有一個小小的座位。
她閉目養神,復盤自己剛剛的一言一行,須臾,露出一抹笑來。
……
貢院大門開啟,許玥與何順、夏雨仍是等人群散的差不多了,方才一同出貢院,外面翹首以盼的家人們一擁而上。
上了馬車,許地主沒急著問成績,哼,他家乖孫是什麼人,一個小小的縣試還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
忙著將在爐子上暖了許久的裘衣給她換上,又端了熱熱的紅棗杏仁茶給她:
「快用了,莫要結了寒氣在身子裡,以後遭罪。」
許玥依言,雙手捧著小碗一口一口喝盡了,沒有發現許地主滿目的憐愛之色。
哎,玥哥兒是個女孩兒身子,受了寒的壞處可比男子多的多,要好生保養。
因為馮師早就發話了,出了考場不用急著去他那裡,大家都回了自己家。
許地主沒有讓人打擾許玥,催促著她回房歇息,一夜黑甜甜的好眠。
次日起身的時候,許玥渾身酸軟,好似打一架一樣,蘭芬不敢大意,稟了許地主,請了大夫來看。
只說是心力耗費太過,小孩子筋骨未長成,還太稚嫩,多養一養就好。
包在軟被裡,許玥想著自己也該把鍛鍊身體素質提高上來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若不然,出師未捷身先死,那就糟糕了。
對於這一番動靜,其他人卻有不同的理解,元娘等人是擔心心疼,對許玥有敵意的李氏幸災樂禍,拉著兒子吐著瓜子皮道:
「公爹還總說那個小崽子是什麼文曲星下凡,呸,這一考,不就顯出原型來了。」
昊哥兒已經是個小少年了,常年日濡目染,對於許玥惡意不必他娘少,戾氣十足的嘲笑:
「他就是會裝,六歲豆丁大就要去考什麼縣試,就想著把我們比下去,老天爺都看不慣他,要我說這一病死了才好!」
「兒說的好,我倒要看看,這個文曲星能考出個什麼來。」
母子兩商量著,等張榜了該怎麼把許玥的成績好好宣揚一番,最好揭下他那層裝模作樣的皮!
無獨有偶,但麗娘不僅是嘴上說說,還付出了行動,拉著女兒悄悄拿出一件小衣裳,背著人丟在地上狠命的踩。
……
縣試雖分五場,卻只有第一場是正場,過了,便可去參加府試,剩下四場是用來排名次的。
看完所有考生的卷子之後,曾縣令摸著鬍鬚道:「觀之一場,或優或劣,無一可超許玥之人,大家以為如何?」
事實擺在眼前,眾人自然附和縣尊。
曾縣令大笑幾聲,讓書吏按定好的名次一一抄上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