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備對許玥的決定擔憂,那些被叫醒的大族子弟,心中也泛起了驚濤駭浪。♨♜ 6➈𝔰卄Ǘ𝐱.匚O爪 💝♔
她怎麼不怕!
許玥掃視這些人,對上一雙雙隱含敵意的眼睛,他們以為禮法、制度轄製得住自己,所以入場考試。
也有一重想法,是躲避刀戈。
忽然之間,從避難的貴人,變成了為魚肉的人質,心情當然不會好。
「本官知道你們心中不服,而且手上也不是沒有底牌……」本地這些士兵,說不清是誰的人,她話鋒一轉,神情從容:
「不過,不服也沒關係。」
「本官別無所求,只是盡一個主考官的職責,希望在這貢院之中,外界風雨不擾,學子們心全放在試題上罷了。」
言下之意,她不會做什麼,大家相安無事最好。
堂下一時寂靜。
所有人都在思考她的話。
如孔知府般或多或少知道些,又不敢牽涉其中的同考官、提調官小吏們夾在中間,心情顫顫。
而大族子弟,想的更多了,孟懷義隱晦的找到自己在考場中的人手,看見其輕微的搖頭,心中一凜。
明白眼前這個「文弱」的主考官,竟然已經牢牢控制住了考場。
所以當機立斷,第一個站出來,敷衍的行了個禮——他這樣的孟氏嫡系,不會入朝為官,沉聲回答:
「希望大人信守承諾。」
這是默認了,他心思很好理解,外頭打生打死,兵馬之中可認不清人,就算是同盟也有反水的時候。
貢院若是安定最好不過。
遂了這位許大人的意,誰都別想搞小動作,貢院開門之後,一切勝敗都可見分曉。
不過區區幾天而已。
有人帶了頭,接下來其餘人也三三兩兩的響應起來。
許玥點頭:「各位安心。」
內部已經安定下來,之後若有外敵想對貢院動手,她也不至於落到腹背受敵的境況,總算有了一存活的倚仗。
又想,幸好都是聰明人,不然殺雞儆猴……濺一地血總歸不好看。
王守備手從刀把上移開。
不知為何,有些人心中一寒。
…………
天亮的很早,不必鑼鼓叫人,熱烈的陽光照射入號房,考生大多醒來了。
大部分人都是一覺到天亮,完全沒有發覺昨日貢院之中的交鋒。
更甚至於,他們連布政使和土司們要打起來的事都懵懵懂懂,滿腹心思都放在了考舉人上。
說到底,只是秀才功名而已,沒有家世加持,觸及不到上層的消息。
不過,這樣也好。
不明白的專心在「正事」上面,明白輕重的心驚肉跳,兩相比較,普通士子考上的概率可不就高了?
前三日一切正常。
到了第四日,也是第二場的時候,就有人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兵戈聲,隨著時間的推移,聲音越來越大,聽到的人也越來越多。
人心……終於有些亂了。
是日,許玥正在屋子中自己和自己下棋,聽王守備回稟,第二場交卷時有考生忍不住問外面發生了什麼。
「能拖到今日,已經很好了。」
將手中的白潤雲子丟入棋罐之中,發出清脆悅耳的棋子碰撞聲,她起身道:
「守備這幾日在貢院中盡心盡力,我都看在眼裡,回京必有所報。」先肯定了自己人的貢獻,見王守備神采一亮。
許玥又道,神情幽渺望著遠處,好似已經看到了城中的血腥:
→
「接下來,打的才是硬仗。」
派人下去安定人心,藉口很好找,山上山民下來了嘛。
小打小鬧,算不上大事。
這個理由一出,考生們勉強接受,畢竟山民下山常有,前一段時間,不還有幾千山民下山作亂嗎?
「茹毛飲血之輩,朝廷就應該派大軍把這些人全部從山上趕下來,回回騷擾我們,現在連貢院都衝擊,膽大包天!」
「是極,這些山民不繳納賦稅,躲在山上吃不飽不是活該嗎,憑什麼嫉恨我們。」
有考生靠牆,聽的最清楚,此時一急直接道:
「山民者,貌似人,而非人……」
好傢夥,直接把山民開除人籍了。
這些話落入許玥耳中。
雲南多山,可以耕種的土地並不多,山民,既不肯服王化,不入戶籍,不繳納賦稅的人,在大周人的眼中他們「不是人」也無可厚非。
人都是想過好日子的,去當山民,當然是因為在山下活不下去。
雲南的土司眾多,勢力龐大,每年上交朝廷的賦稅不足,但自己吃的盆滿缽滿,揮金如土,視珠玉為瓦鑠。
打個比方,一戶人家,每年只能賺十兩銀子,土司要收去八兩!
朝廷原本只要四兩。
這四兩往往還收不上來,只有一兩半能到國庫。
讓人如何能忍呢……
許玥嘆息一句,土司果真該死。
已經是第七日了,外界的刀戈之聲弱了不少,等貢院開門,
與此同時。
城中,布政使府已經毀於一旦,孟子維在兵營之中和一個打扮有些「奇特」野蠻的壯年男子說話。
此人,是山民的首領。
「昨日夜裡多謝首領舉兵支援,不然那一仗恐怕朝廷會落入下風。」孟子維倒了一杯茶,輕輕遞過去。
「茶便免了,只要孟大人信守承諾,讓我們可以得到田地入籍,一切都好說。」
首領望著時不時咳嗽的孟子維,心中忌憚無比,好似看見花斑毒蛇裹著人皮在吐信子,他可知道這人的狠毒之處。
昨夜和孟氏族兵打仗,就是這位血脈同源的孟大人。
一聲令下,孟氏一族血流成河。
就是最兇猛的野獸,也不會肆意殺掉同族,這人,比野獸還要毒辣!
「這是當然,沒了土司的壓榨,山下本就養得起山民。」孟子維好似沒有發現首領的異樣,溫和一笑,又道:
「至于田地,也不必著急。」
「土司的田地一塊又一塊,比地上的石頭還要多,死的土司夠了,還怕沒有田地供山民棲息嗎?」
他滿意的看到,首領的眼神亮起。
有了田地在前面吊著,山民也不會消極怠工了,畢竟,打下越多的土司,田地就會越多嘛……
忽然,首領想起了什麼,道:
「那些被打散的潰兵四處悠蕩,是個很大問題,他們殺了我好幾個部下。」
聞弦歌而知雅意。
「也算在傷亡里,補償不會少。」孟子維微笑道,至於潰兵是不可避免的,現在也不是處理的時候。
首領滿意的點頭,一個死了的山民可是能換十兩銀子呢。
這一節過去了,孟子維心裡卻總有些不安,好似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第九日。
貢院前,三四百潰兵合在一起,是各家落敗的土司族兵匯合,他們如虎狼一般望著眼前恢宏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