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宴回來,許玥換下了外衣,雲南這地方的光照實在太強烈了,秋老虎發威,衣服感覺都是滾燙的。
觀書奉了一盞茶水上來,含笑道:
「這是本地解暑的一種茶水,聽說頗為解暑,大人試一試。」
服侍多年,他當然知道自家大人喜愛喝茶,並樂於品嘗不同茶葉。
又輕聲補充一句:
「已經讓隨行的醫師看過了。」
許玥接過茶盞,點頭道:「難為你費心了。」
茶水清透,有非常濃郁的松煙香,夾雜著野地花草的香氣,透著山野的氣韻,喝下去解暑去膩。
問了名字,是叫什麼野壩子茶,說茶也不是茶,而是野生的一種植物,許玥讓觀書採買一些帶回京城。
說不定,雲南的野茶和她更合一些呢……
慢慢喝過茶水,許玥預備去書房記下今日定好的幾個同考官、提調官,離鄉試沒有多久,要早點定下題目。
這些事縈繞在心頭,踏進書房,她的眼睛緩緩睜大了——只見屋內一片狼藉,書箱翻倒,書案亂成一團。
筆墨揮灑,四濺在桌子、椅子、牆壁之上。
身後的觀書驚叫:
「大人,有賊!」
許玥第一時間讓王守備封鎖了居住的地方,一個個排查,又與觀書親自去點失竊的物品。
最後發現,無論是一眼貴重的金銀玉飾,還是寸兩寸金的香料,價值千金的端硯……都沒丟。
「所以,只丟了你寫著字的紙?」
聽聞消息趕過來的孟子維,原本臉上還是一派嚴肅認真,怕是對手又出招了,現在卻撐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偷這些,不外乎是竊考題。
可許玥的同考官都還未選好,考題?這東西恐怕連個影子都還沒有。
「嗯,是個笨賊。」
許玥有些無奈的點頭,能膽大包天到偷鄉試主考官的題,卻想不到,這題有那麼容易偷嗎?
國朝最重科舉,試題一旦失竊就是震動大周的新聞,上至考官,下至赴試的考生都要受到牽連。
一不小心,就是血流成河!
這是有前例的。
大概二十幾年前,廣西有一次鄉試,主考官擬好了考題,沒有第一時間入貢院去,最後考題被身邊小廝偷去。
一份賣十兩銀子。
才賣了三份,就被人舉報了,原因是覺得肯定是假的。
鄉試考題,怎麼可能才十兩!
人一查,衙役天降大功勞,主考官、小廝和買了題的人就倒霉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其中還不知冤殺了多少人。
「不過就算沒偷到,這事也不能輕易放過了。」孟子維忽然收斂笑意,輕咳了兩下,病氣難掩的臉上一雙眼睛沉而深。
「你說的對,雖未得逞,卻是在藐視大周威嚴,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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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好友的眼神,許玥暗嘆一聲,心知他這是要借「考題泄露」做文章了……恐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最終她還是默許了,垂眸道:
「我在雲南此地無根無基,這事也只能託付給你去辦了。」
「明月郎,多謝。」
孟子維卻避開了目光,偏頭過去猛的咳嗽了起來,話中歉意幾乎濃的要溢出來……把許玥牽扯進來,並不是他所願。
可他還是決定要做,不是嗎?
咳嗽聲越來越重了。
…………
鄉試考題被盜!
這個消息,如同颶風一樣席捲了整個雲南首府,上至升斗小民,下至土司官員,人人津津樂道。
街面上來來去去,都是著甲的士兵和拿著刀的衙役,那位殺人如麻的顧大人騎著高頭大馬疾馳而過。
這風雨欲來的架勢,蒙蔽了不少人的眼,以為鄉試考題真的被盜走了。
連孔知府等人都將信將疑。
若是被盜,可他們這些待定「同考官」根本沒參與擬題之中啊?
可沒有被盜的話,怎麼會鬧出這麼大的陣仗。
孔知府試探的去拜見許玥,被一臉鐵青的王守備帶刀攔住,眼邊一圈黝黑,語氣極為不好的道:
「大人病了,不要再來拜見!」
說完,眼睛又一瞪:「雲南蠻夷之地,果真無一絲文道之氣,竟然能幹出這種駭人聽聞之事來,我呸。」
孔知府羞愧掩面而去。
卻沒有看見,王守備一抹臉,腳步輕快的入內朝許玥請功:
「大人,我老王把人打發了。」
「多虧了守備了。」
許玥含笑道,見王守備一瞬間笑了起來,思緒卻飄遠了。
她默許了孟子維借題發揮,卻無意深入更多,他想如何去做,想要達成什麼目的或是藉機暗度陳倉。
都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
畢竟,她只是一介鄉試主考官,人生地不熟,只是被不小心「利用」,絕不會明火執仗的參與到其中。
敗了,是孟子維技不如人,勝了,許玥也不會去瓜分功勞。
這是他們無言的默契。
等王守備告退。
許玥起身去窗外觀景,雲南的樹木花草好像格外繁茂些,有些她也未曾見過,陽光斜射進來,在地面映上斑駁的花紋。
有一些灑在了她身上。
孔知府這一遭後,無人不信試題被盜。
孟子維的動作越發順利,借著搜查試題的幌子,神不知鬼不覺的
上天偏偏要給人一個驚嚇——
這日,楊神風帶著段三郎上門拜見,被王守備攔住之後,拿出一封信來,上面正是許玥的字跡。
說是賊被他們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