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卿,棉花可以做衣裳,是不是也能做棉被啊?」
天子身上正穿著許玥送上來的棉衣,熱的有些微汗的臉上帶笑,忽然腦中想起了什麼,轉頭問自家愛卿。✊💚 ඏ☆
「陛下英睿,棉花可以製衣,自然也可制被子,且同樣有保暖之效。」
效果還很好。
現在民間被子是布被,一層一層,裡面塞的材料,也不咋地,主打一個有什麼塞什麼,富貴人家塞絲綿皮毛還好,沒錢的晚上一樣凍成狗。
許玥心道,杜甫詩中「布衾多年冷似鐵」說的就是這種被子,「嬌兒惡臥」,一下子就弄裂了,堂堂詩聖也冷的不行。
百姓亦非愚昧,自然會從棉衣聯想到棉被,倒是不需要去宣揚了。
省了多少功夫……
她又補充了一句:
「微臣受陛下之命處理這些棉花,才發現棉花妙用頗多,不僅可做棉衣、棉布、棉被,用在傷口止血上也極好。」
「哦,這是什麼道理?」
聞言,天子忽而站了起來,雖然是在問,語氣卻是已經確定了一般——許卿不是信口開河的人。
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許玥點了點頭,解釋了棉花止血的原理。
吸血能力強,可以加快傷口結痂,而且因為其柔軟,可以填充到箭傷、刀傷這樣的地方減少出血。
「好好好……」
天子一連道了幾個好。
心情激盪之下,身上的棉衣越發經受不住了,幾下褪了下來放在一邊,目光落在上面心中豪氣大作:
——朕果然是天命之子。
難怪聖賢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這就和他的經歷對上了不是。
熬過前半段的苦日子,這不就接二連三的遇見了好事,棉花這東西,之前也不是沒出現過,哪個皇帝重視了?
唯有朕有此福運,遇見了許卿,讓棉花大放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玥:……發生了什麼?
棉花止血,太醫院院正迅速被召喚了過來,以專業人士的目光觀察棉花,謹慎的倒了一點水上去。
見棉花迅速吸水,心中有了七八分確定,只差切身實驗一番了。
其臉上帶笑,略一沉吟:
「此物蓬鬆乾淨,如此看來確有止血之能,只是沒有在傷者身上試一試,也不好判斷用處有多大。」
「這有什麼難為的,朕記得今歲秋決還有不少沒上刑場,隨便挑幾個去就是,能以有罪之身為天下百姓牟利,是他們的福分。」
天子滿不在乎的道。
「陛下放心,第一批十個人就夠了,不夠微臣再找您要。」
太醫院院正十分欣喜,明明說的是血腥之事,偏偏眉頭都沒皺一下,許玥差點懷疑起了人生。
不是打抱不平,死刑犯有什麼好同情的。
只是院正的表現有點顛覆她對「醫者仁心」的印象,她忽然記起,這位太醫院院正好像也是陪陛下從邊關來的……之前是軍醫。
軍醫可不好干,斷胳膊斷腿是常態。
難怪面對血腥習以為常,這位當初說不定一邊啃饅頭,一邊給人截肢呢。
院正興高采烈的走了,臨走之前還親切和許玥說了一句話:
「許大人,有空來太醫院坐坐。」
許玥怔了一下,明白這位沒那個意思,隨後輕輕點頭:
「若有閒暇,必定一會。」
…………
又得知了棉花的一項功能,天子龍顏大悅,問了幾句棉布紡織機器的改良進程,許玥冷靜的回答,條條有理,數據清晰。
讓人一聽,嘿,好似離成功不遠了。
這是她當初陪著導師做項目練成的技能,即便離目標還遙遙無期,也要用精湛的語言和數據堆砌,讓老闆覺得下一步就能成功。
然後……鬼使神差的再次投入一筆錢。
人稱,混經費秘術!
到了這裡,秘術也沒失效,天子大方的一揮手,道:
「工部派的匠人少了,從名冊里抽一些紡織上的好匠人赴京,還有棉花,派人再去京郊收購,讓戶部撥銀子出來,和李尚書說是朕下的旨意。」
後面幾個字加重了語氣,又道許玥現在呆的棉花作坊太小,又批了一塊地給她新建一處,用來主管棉花的各項事宜。
人才、原料、經費、辦公地點全部到位。
許玥太喜歡陛下的大方了:
——簡直是第一號神仙老闆。
天子自然也沒忘了賞自家愛卿,溫和含笑對許玥道:
「棉花之功,雖已賞了一次,可遠遠不夠,如今朝上的大臣們心中也清楚,許卿的功勞有多大。」
簡短的一句話,許玥又升了一級。
一舉成為正五品的戶部郎中,雖然要被人稱為許郎中了,這個職位和戶部也沒太大的關係,屬於硬加的。
可,有實打實的權力啊。
棉花如同剛萌芽的種子,雖然幼小,但潛力巨大。
「謝陛下隆恩。」
年少的臣子顯然很是歡喜,素來淺淡的笑意都染上了一絲明快,如初陽破雲,璀璨耀眼。
天子見此也笑了。
忽然又見許玥拱手一禮,收斂了笑意,有些為難的開口,聲朗氣清:
「還有一事請陛下允許……」她將羊毛線的事情遮掩了一些說出來,用詞謹慎,只說有可能,若能功成,利益極大。
尋常人說這種話,天子不屑一顧,只會覺得是在誇大其詞,以此邀功。
而許玥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天子聞言,雙眸一亮,感慨的道:
「世人言衣食住行,許卿獨獨在『衣』之一道上屢立功勞。」難道前世是天上管理布料衣服的神仙?
不不不,這太小氣了。
還沒等天子絞盡腦汁想處適合許玥的神仙職位,就聽其又道:
「不過京城之中現成的羊毛不多,若要去各處收集頗費時間,微臣想來想去只有晉王殿下帶回來的大批羊了。」
話說的入情入理,於是天子不以為意的笑道:
「這有什麼,羊毛罷了,又不值錢。」
金口玉言。
沒過一天,晉王千里迢迢帶回來的戰利品遭了殃——所有羊,不分綿羊、山羊,全部被剃光了毛,凍的瑟瑟發抖……
…………
諸事了結。
許玥出了殿門,轉身還沒走幾步就碰上了一隊宮人,眾星拱月的簇擁著一位老婦人過來。
送許玥出來的太監一見,臉上揚起一抹笑,急忙迎了上去,道:
「太妃娘娘今兒怎麼來了?」
聞言,許玥心中一動,為表恭敬退至一旁,微微垂首:
「太妃娘娘萬安。」
原來這位就是石太妃啊……久仰大名。
對她這個可以算間接毀滅了娘家的人,石太妃何嘗不是久仰大名呢,甚至記的更深,恨的更久。
半夜夢醒,這個名字詛咒過不知多少次。
今日遇見,恨不得當場發難,偏偏又要事請求天子,不能出什麼差錯,心裡憋了一肚子火。
太妃冷冷的一瞥,沒有理會許玥,徑直把人撂在了原地,對大太監道:
「陛下也該理一理身邊的人了,有些東西披著一身好皮,實則獻媚邀寵,慣會些奇技淫巧,於國無益。」
誰知大太監只是賠笑,連附和一句都沒有。
人走後,許玥徐徐起身。
心情十分淡然。
已經一敗塗地的失敗者,何必還要在乎她無用的狂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