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夏日炎炎。🐸☆ ➅➈şĤuⓧ.𝒸Ỗ𝓶 ♢🍬
那一夜之後,許玥被留在了馮府之中許久,直到快至關鍵時刻,才告別了擔心的馮老爺子。
來了老地方。
外頭熱的像是火燒了一樣,樹葉懨懨的打不起精神,聒噪的夏蟬在樹上一聲又一聲的叫喚。
便是馬車裡放了不少冰塊,一路走過來空氣也悶熱的難受。
許玥一進大獄之中,只覺寒意繞著腳踝打轉,越往內走,光線越發暗沉起來,讓人心生恐懼。
過了一段路後,直接到了難以視物的程度。
日夜難分,伸手不見五指,這也是對犯人的一種折磨和刑罰。
孟子維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抬手示意許玥坐下,空出手來仰頭灌了一口水,難掩疲憊的道:
「孫家鹽礦這口香餌,已經算物盡其用了,釣來了不少該死鬼,還有各處的商道,貨倉……總之,這一網下去,撈到的大魚已經夠了。」
他直言不諱:
「要停手了,再多,恐怕這一次我們要頂不住了。」
本來這一次陛下派他來,也沒想過深挖什麼,只是要殺一殺江南這些人的威風罷了。
如今預期的目標已經大大的達成,孟子維動手之時雖凶戾,心中也有一桿秤,絕不會自討苦吃。
聽到「我們」這兩個字,許玥便忽的一笑,原來不知不覺間,孟大人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人看待了。
「依大人所言。」
她應了下來,將以粗線裝訂的簡陋冊子遞了過去,指尖輕點,聲音淡淡:
「來往帳本、信紙,還有能查出來的證據都在這裡了,分門別類找就是。」
簡單的一句話,孟子維卻認真的接過來,打開來翻閱了幾頁,仔細查看。
良久,滿意的合上冊子。
望向垂下雙眸品茶的許玥,在暗獄之中恍若明珠生輝。
欣賞了一會兒才道:
「這次若無許解元之助,不知我還要走多少彎路,廢多少功夫。」
「此次事功成之後,我定會為你請功。」
不說如從煙海一般的帳目和信息中找出有用的,還是抽絲剝繭,料敵先機的能力都足以讓大了她一輪的孟子維將其認真對待。
就說那些仵作查驗之後,告知他,都是一擊斃命。
最多不超過兩招……
孟子維突然了悟,原來自己年少時看的那些話本之中,以一敵百的猛將居然是真有可能存在。
卻不是「腰圍十尺,骨健筋強」,而是完全相反的少年謫仙人。
說真的,心裡有一點古怪和激動的感覺。
聽聞要為自己請功,許玥出人意料的搖了搖頭。
在孟子維探問的眼神中,輕聲道:
「如大人所言,我方年少,雖立下些許功勞卻還未踏入朝堂,縱使陛下體恤也至多賞一個虛銜,或是金銀田地。」
書案後的少年,揀了一個不知何時端上來的橘子,沒有掩飾什麼,直言道:
「此非我所願也」
——利益不能最大化。
虛銜看著十分好,但對她來說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還白白吸引了外人的目光。
至於金銀田地,也沒有那麼重要。
對解元郎的這一面,孟子維半點不驚訝,反而放鬆了下來,點頭,試探道:
「既如此,不如恩及家人。」
我記得許解元家中祖父在農桑之上頗有能為,名下土地山林年年豐產。」
「本朝以農為本,不如將一二增產方法上報朝廷,朝中自然會有褒獎。」
「只是要委屈許解元,不能公示功勞了。」
繞一個彎子,該知道的人,如陛下眾臣皆知許家的恩榮從何而來。
可明面上許家是以農桑之功得利。
許玥心知,這對她不僅好處極多,且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於是點頭表示同意。
這方面點到即止即可。
孟子維話風一轉,白皙的臉上笑意漸深,十分可親:
「哎,落網的魚還沒有捕上岸,論功行賞的時候底氣都不足,這讓人看了要笑話的……」
「何時收網,只在大人一念之間,魚兒又跑不了。」
許玥淡淡的回應了一句。
半數注意力在手中的大紅橘子上,圓鼓鼓的橘子從上面掏一個小洞,細緻的取出一瓣一瓣的橘肉。
橘皮略帶刺激的清香散發在空氣中,孟大人一眼神瞥了過來,好奇的問許玥這是在幹什麼。
許玥手指一頓,低頭一看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
——小桔燈已經初具雛形,除了頂上的小洞,半點橘皮都沒有傷到,就差棉線和短蠟燭、小棍了。
好吧,一定是自己這些日子太累了,休息的不太好,所以腦子不清楚,手也不聽使喚了。
於是。
孟知府就聽解元郎平淡的解釋這是一個用橘子做的小燈。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然後,這麼多天,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大笑了起來。
笑夠了,搖搖頭,表現的如何天縱奇才卻忘了她還是一個小小少年,童心未泯也是有的。
最後,小桔燈還是做成了。
孟大人不知從何處尋來了棉線,輕巧的穿過兩邊,中心滴一點蠟油,放入短短的蠟燭頭固定住,用小棍挑起來。
蠟燭頭的光芒透過橘子皮,帶著橘紅色,輕盈又可愛。
「我出了大力,這燈就歸我了吧。」孟大人笑吟吟的道。
許玥可有可無的點頭。
……
瀕死之時,連野獸都會不甘的拼盡一切反抗,何況人乎?
以大鹽商周氏為首,一干私開鹽礦,擄掠良人為奴的人,帶著家奴衝擊府衙,試圖將逼迫他們的孟子維弄死。
這樣,還有一線生機可說。
可惜一切都沒有出乎孟、許二人的所料,從容借來的駐紮將士,直接將所有人都擒了下來。
塵埃落定,他們什麼也沒能改變,只是多加了一項大罪而已。
不到三日,大權在握的孟知府雷厲風行的定下了所有罪人的刑罰。
一連串的絞、腰斬、梟首、棄市,家中親眷也無人逃脫,多一同赴死,至少也是一個流放三千里。
且孟子維特意強調了,遇赦不赦!
杭州府為之一靜,從前有關於這位孟知府亂七八糟的惡事消失在了眾人口中,心有戚戚焉。
聽了他們的下場,許玥沒有太大意外,這個時代,是赤裸裸的「官本」位制。
什麼富可敵國,威風八面?
上面人一旦下定決心,能無視千絲萬縷的干係,那也不過是待宰的豬羊。
空出手來後,孟子維細心寫了一封密折,八百里加急發往了京城。
許玥也收到了丹陽縣來的一封帶淚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