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靜湖中心城,第42區。
天色已近黃昏,橙紅色的夕陽光平鋪在靜湖水面上,隨著湖波涌動細碎的光斑躍動著。
青石堆砌的近湖碼頭邊,白日裡車水馬龍的臨湖長街上,行人已寥寥無幾,偶爾才能看到一個晚歸的路人,步履匆匆的走過斑駁的石板街道,鑽進一棟等候的房屋,慌慌張張的拉上原木大門。
「嗚.....」
在這晨昏交替的時間,一聲刺耳的警報長鳴忽然拉響,灰白色的迷霧從裡層世界滲出,如同漲潮的海波一樣,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漫過了市政廳高聳的尖塔,整個靜湖中心城都被淹沒在濃密潮濕的迷霧之內。
「唔....」
一棟臨街的二層木屋中,沉睡的安文被警報聲吵醒,他睜開眼睛從雕花單人木床上緩緩爬起,赤著雙腳走過暖色的木紋地板,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翻湧的灰色迷霧。
這種迷霧籠罩的情景,自魂穿來到這個世界,替代了溺水而亡的8歲小安文之後,他已經觀察了將近十年時間,卻從未親身接觸過,不過從今天開始,也許會有一些不同了。
安文眼中露出一絲期待,轉身離開窗前走到房間左側,拉開深色的雙門衣櫃。
從衣櫃中取出一套淡青色的絲麻緊身獵裝,深灰鱗皮豎領風衣,灰狼長皮靴,在牆角的落地穿衣鏡前,一件一件慢條斯理的換上。
「嗯,姐姐的品味還是一如既往的出色...」
安文伸手拂了一下散亂的碎發,滿意的看著穿衣鏡中,帥氣的銀瞳黑髮少年,雖然這一世的相貌沒有上一世那麼『平平無奇』,不過在姐姐精心搭配的衣物襯托下,也沒差上一世多少。
「安文,你起來了沒有?試煉官大人已經在等你了哦....」
樓下傳來安然姐姐溫柔綿軟的呼喚聲。
「馬上就來...」
安文提高音量應了一聲,從牆角的穿衣鏡前離開,走到右側的書桌,拿起放在上面的黑鞘單刃長刀提在左手,又把桌上幾支治療藥劑隨手插進腰帶卡槽,最後目光落在書桌中間,一個拳頭大小的銅質八角風燈上,伸出右手食指按了上去。
「納索(光)!」
一點白光從安文的食指頂端亮起,滲入銅燈中點亮了燈芯晶石,八角銅燈的燈盞燈罩漸漸隱去,只餘下一點搖曳的火苗晃晃悠悠的浮起,懸在安文頭頂3尺(1米)左右的半空中,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
很好,試煉的第一關順利通過。
安文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燈芯火苗,鬆了一口氣,儘管他很有自信不會在點亮提燈這一步上出差錯,但沒有真正成功之前,心中多少還是有點忐忑的,畢竟每一年的試煉中,栽在這一步上的最終試煉者也不在少數。
順利點亮了提燈,安文推開房門,沿著狹窄的二層走廊下了旋轉樓梯。
樓下的大客廳中,壁爐前的布藝沙發上,安然姐姐正小心翼翼的招待著一位戴著單邊眼鏡,身穿黑色獵裝,面無表情的中年紳士。
「晚上好,試煉官大人。」
安文站在樓梯口,單手撫胸,微微欠身行禮。
「晚上好,年輕人,你看起來精神不錯。」
中年紳士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文,對他的年齡有些意外。
這個試煉者還沒有20歲吧?能在這個年齡就走到最後一步,也許這一次試煉,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中年紳士的眼中多了一絲笑意,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柔和了幾分。
「年輕人,你確定準備好了嗎?」
「當然,試煉官大人,一切準備就緒。」
「非常好,那麼我們還在等什麼呢?」
中年紳士起身站了起來,走出了沙發,在門廊的衣架上取下一領長風衣穿上,又拿過一頂黑色高筒禮帽戴在頭上,伸手推開厚重的隔絕木門,走進了門外濃重的迷霧之中。
安文緊隨著試煉官,正要邁步跨過門檻。
「安文!」
姐姐略帶顫抖的聲線從背後響起,安文停在門前,等了幾秒才回過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看著雙手交握捏的指骨發白的姐姐安然。
「不用擔心,姐姐只要帶著妹妹們安心睡一覺,明天早上睜開眼睛就會看到我了。」
說完安文不等姐姐回答,就快步邁過大門,隨手關上隔絕木門,親眼看著淡藍色的符文在木門上亮起,才放心的轉過身。
「試煉官大人,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稍等一下,年輕人,在正式下沉之前,你還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中年紳士從風衣中掏出一卷小羊皮,拉開夾在一個簡易文件夾上,又在風衣口袋抽出一支白色羽毛筆,準備記錄安文的試煉評分。
「那麼第一個問題,下沉首要因素是什麼?」
「首要因素是靈視,這也是我們與守夜人軍團的主要區別之一。」
第一次身處冰冷濕滑的迷霧之中,安文就如同被蒼白的屍體擁入懷中,身體和心理上都有些不適,他動了動身體,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試煉官的問題上,盡力忽視這種奇怪的感覺。
中年紳士也注意到了安文的不適,不過他沒有加快詢問的速度,反而放慢了語速,繼續慢悠悠的詢問。
「年輕人,看來你學的不錯,那麼第二題,里世界中什麼才是我們最能相信的?」
「直覺,在里世界中唯一不會欺騙我們的就是直覺,同時直覺也是我們提燈協會的行事準則之一。」
「恩,不錯,那麼下一題,在里世界的巡邏中,我們應該隨時注意?」
「提燈的亮度,任何時候都要把亮度維持在70以上,特別是從里世界上浮的時候,提燈亮度不能低於70,否則會有迷失的風險。」
「第四題......」
安文不知道試煉官為什麼一定要在下沉之前問這些,他也別無選擇,只能靜下心來,一題一題有條不紊的回答,大概問了十幾個問題,在安文慢慢習慣了迷霧的存在之後,這一步程序終於結束了。
「很好,回答的非常正確,年輕人,你可以開始你的首次下沉了。」
中年紳士對安文的回答很滿意,他收起羽毛筆,合上文件夾,抬手示意安文進入試煉的下一步。
安文沒有回答,他依照學習時老師教導的步驟,開始一項一項的排除嗅覺,觸覺與聽覺的干擾,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視覺上,仔細觀察身前的現實世界。
迷霧籠罩的臨湖長街,立體實感被一絲絲抽去,整個世界在安文的觀察中坍縮,一種無形的偉力把現實世界壓成了薄薄的一層,就如同印在水中的倒影一般。
而安文就屹立在水面之上,他的精神感知像羅網一樣延伸,插入水中攪動平靜的水面,世界的倒影片片破碎,隱藏在現實之下的那一面從水下方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