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聖輝十字軍所有的大騎士都有些惴惴不安,似乎有什麼大事就要發生了,然而他們也弄不清不安來自於何處,平時在領地內的大騎士們還算好,駐守邊界的就難免疑神疑鬼了,現在聖輝十字軍控制的區域很平靜,各種戰事很少發生,南方與血腥議會接壤地帶也因為議會的內戰而處於暫時的和平階段,主持南方戰局的大騎士泰倫也曾試探著發起攻擊,卻被打了個灰頭土臉,從此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駐守北方的暗黑龍騎仍屬於中立狀態,並未參與到內戰當中,實力基本未損,雖然高端戰力不足,無力進攻,但防守綽綽有餘,而且帕瑟芬妮橫行的那段時間,將聖輝十字軍打退近百公里,搶到幾處非常重要的戰略據點,極大改善了北方戰線的防守態勢,同時,原本駐守南方戰線的四位大騎士有三位折在她手下,聖輝十字軍的實力也因此大損,泰倫本來是駐守後方的大騎士,被應急調來補缺的。
與暗黑龍騎的自我成長不同,聖輝十字軍所有的大騎士都是經過『啟迪』儀式才能成為大騎士,成功獲得『啟迪』的大騎士們都擁有某種預知危險的能力,因此雖然以能力衡量,大騎士們強弱不一,並不比龍騎的高階軍官強多少,然而在戰鬥中卻極少隕落,在帕瑟芬妮手下一連戰死三名大騎士,是自創立之戰後聖輝十字軍從未發生過的事,在帕瑟芬妮面前,大騎士們最為倚靠的危險嗅覺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而造成這一局面的原因,聖輝十字仍在調查中,直到現在尚無結論。
在知道帕瑟芬妮已然失蹤後,泰倫才敢向暗黑龍騎發起進攻,但是老練的卡普蘭將軍並沒有給他任何可趁之機。
就在大騎士們人人惴惴不安時,從總部忽然發出了警戒級別調升到最高的全面戰爭狀態的命令。
鎮守南方的泰倫還好說,負責西方防守的最高指揮官斯泰拉騎士就很有些無法理解這道命令,聖輝十字軍的西方是人跡稀少的茫茫山脈、原始森林和孤寒的雪原,終年嚴寒,環境極度惡劣,嚴寒和稀少的食物使得那片上百萬平方公里的遼闊雪原成為無人地帶,只是為了那裡的礦藏和戰前資源,聖輝十字才修築了幾個永久性居民點,但維持它們代價巨大,每年都會引發大量爭論,究竟值不值得把它們繼續維持下去。
誰會從這個方向進攻,不要說這個方向上連人都沒有多少,就算有哪個大型組織想從這裡搞次出乎意料的攻擊,補給也不可能跟得上。
除非只是幾個能力者組成的小分隊,才有可能穿越雪原,可是幾個人敢來挑戰擁有五十萬人口、數千軍隊的聖輝十字軍,那可真的是找死了,出於西方防線的實際需要,斯泰拉除戰鬥外,能力特長就是感知,而且危險直覺比一般的大騎士更強,他相信,不會有什麼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興風作浪。
當又一個夜晚降臨時,斯泰拉如往日一樣在壁爐邊讀完一本舊時代小說的最後幾章,飲下一杯紅酒,就進入了深沉的夢鄉,這個夜晚很安靜,窗外的雪在無聲地飄著,他的危險直覺始終沒有異動,讓他安然地睡到了天亮。
但是斯泰拉並不知道,三個人踏雪而來,在夜色中從他所駐守的要塞旁穿過,消失在通往安息地的方向。
警戒等級提高後,聖輝十字軍倒很是抓了一批內部的不安定分子,不過都是些小偷小摸,小腐小敗之徒,沒有找到任何外來的有價值的潛入者,但是警戒等級卻並未解除,由於警戒命令出自總部最高機構聖堂,所以駐守四方的大騎士們也沒人敢於置疑這個命令,只能按照即有的規定,將用於警戒和巡邏任務的兵力提高到正常狀態的五倍。
距離安息地三十公里外,有一座安詳寧靜的小村莊,這裡散落居住著百來戶居民,許多是附近貝塔-3警戒要塞內士兵的家屬,其它居民也是依靠為警戒要塞提供服務為生,貝塔-3警戒要塞中有近百名戰士,要塞中有大射界的主炮兩門,防空飛彈發射器四具,以及先進的雷達預警系統,火力強悍,一共有四座同等規格的要塞拱衛著安息地,嚴密防衛下,即使有十幾枚核飛彈同時來襲,也會在飛行過程中被擊落。
這樣的大雪天氣,小村莊十分安靜,村民們分散得很開,有過半的居民是居住在自己的農場中,相互間隔著幾百米甚至近一公里的路程,只有家家戶戶都在冒著的淡淡煙氣顯示了溫馨氣氛,在這個時候,每個人都願意和家人呆在一起,在溫暖的爐火旁喝一杯茶,或者是看幾本書。
聖輝十字軍領民的生活已經和舊時代沒什麼區別,完全可以用幸福二字形容,甚至龍城中許多居民也沒有這樣好的生活條件。
在里里外外地參觀過一棟普通村民住宅後,蘇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這是一座三層的樓房,有五個臥室和多達七間的功能房,一樓的大客廳布置得溫暖舒適,房屋的主人,一個老人帶著他的妻子和四個孩子住在這裡,以種植務農為生,在一樓的貯藏室里放著足夠吃整個冬天的食物,車庫裡的三台大型農用機械也有一定數量的貯油,而且堆積著數量不少的乾柴,足可應付取暖的需要,這一帶森林足夠多,木柴並不缺乏,這家人的生活如果放在血腥議會,絕對可以超過九成的普通人,這倒不是說血腥議會的財富積累比不是聖輝十字軍,事實上就蘇一路上所看到的,血腥議會的技術水準可能已經領先聖輝十字軍一個年代,巨額財富更不是聖輝十字所能比擬,然而血腥議會的技術、資源和財富超過90%集中於巨頭、豪門和家族手中,大多數普通人能夠分享到的還不到10%,而在這10%中又有大半是為暗黑龍騎的扈從以及各勢力下屬的能力者所有,而在聖輝十字軍,財富的分配要平均得多,只有大騎士待遇才有顯著不同,而能力者與普通人之間的財富差異並不算很大,這裡是有信仰的,所以在信仰的支撐下,能力者和普通人在很多方面是平等的,然而在血腥議會的範圍內,如果以能力者的角度來劃分,那麼只占人口不到10%的能力者,占據的財富或者資源卻達到95%以上,餘下5%,是維持其餘人口生存所需的最低消耗了。
這時,蘇才大致明白,當年那個老人為什麼會對自己說,聖輝十字軍才有自己的答案。
是給普通人更好的生活,還是將更多的資源傾斜給作用更大的能力者。
政治可以簡化為資源和利益的分配,但是取捨之間,卻又可以無限複雜。
蘇坐在壁爐前的沙發里,雙手交叉,撐在下巴上,遮住了半張臉,幽深的左眼凝望著跳躍的爐火,不知在想些什麼,梅迪爾麗正向樓上走去,她象一個好奇的少女,這裡看看,那裡摸摸,顯然對這個乾淨、溫暖且溫馨的家非常滿意。
樓上傳來搬動重物的聲音,希爾瓦娜斯正將昏睡不醒的一家人一一拖到樓上,扔到客房的床上,這戶人家基本都是普通人,只有強壯的二兒子擁有一階力量,他們原本正圍坐在客廳壁爐旁取暖,喝茶、看書和聊天,然而這時蘇突然如幽靈般出現,在每個人身上點了一下,用骨刺刺出一個小小傷口,微量毒液順著傷口侵入他們的身體,幾秒鐘內就讓他們人事不醒,這些毒素並不會造成致命傷害,只會讓他們睡上幾天,醒來後只會略有不適而已,把他們搬到樓上房間中的任務,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希爾瓦娜斯身上,少年已很自覺,不須提醒就自動擔負了這個任務,因為在蘇的計劃中,還要在這裡住兩三天的樣子,所以少年將一家都堆在一間客房裡。
等希爾瓦娜斯拖著最後一個人走進客房,蘇終於站了起來,向樓上走去,很快上了三樓。
梅迪爾麗也在三樓,她正站在主臥中,看著房間中的細節,床邊的柜子上,擺放著一些各種風格的工藝品,看來是主人花了很多心思收集回來的,房間中很溫暖,煙道將客廳壁爐的熱量傳遞到了這裡,她正自出神看著,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些異常,飛速轉身,卻看到竟然是蘇站在了門口。
看到蘇關上臥室的門,再向自己走來,梅迪爾麗的身體忽然僵硬,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她的手微微抬起,又有些無措地放下,更不知為什麼屏住了呼吸,而她的鼻尖上,竟然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梅迪爾麗的視線釘牢在地板上,而且視野範圍只收窄到一米方圓,她看到蘇的腳出現在視野里,由此知道蘇已站到自己身邊,緊接著,她的肩背住傳來溫暖的觸感。
這是什麼感覺,難道是……蘇的擁抱。
梅迪爾麗的身體已如鋼鐵般堅硬,在蘇的手臂碰觸到她時,全身猛然一震,無形的衝擊波頓時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臥室中如同颳起風暴,所有工藝品和家俱都在瞬間爆裂,這是她的力量瞬間提升到極致、卻又強行控制在身體中的表現。
「怎麼了,」蘇的聲音就在梅迪爾麗的耳邊響起,吹出的氣流還擾亂了她的幾縷髮絲。
梅迪爾麗依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縫絲不動,就象石化的雕像,只從牙縫中擠出幾個極度生硬的字:「沒什麼,」
「那放鬆些,」蘇一如既往的溫柔。
梅迪爾麗已完全化成雕像,姿勢根本沒有半點變化,就是用數字攝像都看不出她有絲毫的晃動,但是緊繃如鋼的身體,卻慢慢軟化。
這該死的溫柔……
就在她放鬆下來的瞬間,忽然後頸一麻,幾絲銳利的能量猛然衝進體內,直撲中樞神經系統,梅迪爾麗微覺錯愕時,已經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所有意識,蘇將梅迪爾麗抱到了床上,拉過被子將她蓋好,然後,蘇注視著她沉睡中包含古典雕塑風格的絕美容顏,無聲地嘆了口氣。
少女已經發展出全面六階的格鬥域能力,而且留存著足以生成兩個七階能力的進化點,如果她發展單一能力的話,比如說力量,那麼消耗掉的進化點足以支撐出九階能力的出現,不知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少女並非直線式的發展能力,而是把一階的常規能力全部進化出來後,再邁向下一階,但不管怎麼說,由於身體基礎力量的強大,現在的梅迪爾麗戰鬥力已極為兇悍,若近身纏鬥,蘇也只能依靠持久戰的方式想辦法把她拖垮,比如雖然蘇自己已經有了七階力量強化,身體內部結構也已修改得面目全非,可單以絕對力量而論,蘇還比不上只有六階力量強化的梅迪爾麗。
想要出奇不意地把現在的梅迪爾麗一下擊倒,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只有她自己心甘情願地放棄抵抗才有可能,就象她剛剛所作的那樣,把所有都向蘇敞開。
蘇很清楚這個,也很清楚她這樣做的原因,他並不笨,感覺也很敏銳,只是平時他根本不往這方面去想,其實在動手之前,蘇就已決定採取這種方式來瓦解她的抵抗,這也是惟一的辦法,在接近她之前,蘇確有強烈擁抱她的衝動,而且並未加以克制和掩飾,梅迪爾麗能夠感覺到這種衝動,這也是蘇所要達到的效果。
一切如蘇所預料的那樣,她放棄了抵抗,放開了自己,然後陷入了沉睡。
看著沉睡中的少女,蘇替她理了理臉上散落的幾根髮絲,指尖從她滑若凝脂的肌膚上划過,在她耳側輕輕一按,一根極細的骨刺將半滴毒液注入,這會讓她多睡一會,如果沒有打擾的話,少女會在一天後醒來。
蘇和以往一樣微笑著,笑容中卻有了些苦澀和說不清楚的味道,少女是睡下了,可是他卻給她種下了一粒火種,一粒或會在某天燃盡整個世界的火種,既然能夠燃盡世界,也就能燒毀她,也燒毀他,而且蘇自己也有些弄不清,那一刻的自然而然,有多少是演戲的成分。
整整八年過去了,八年可以讓很多事改變,往往當驚覺時,已然物是人非。
蘇站了起來,臉上的微笑重新變得淡然、從容,他抬起手,凌空虛虛一按,剛將最後一個人放好的希爾瓦娜斯忽然全身一軟,倒在了地上,沉沉睡去。
蘇走出臥室,將房門輕輕關好,就向外走去,他的腳步精確、輕盈、堅定而且無所畏懼。
火種已經投下了,就算真成燎原大火,那也是他能夠活著回來之後的事了。
蘇行走在雪原上,碧色目光如劍,已破開夜幕虛空,落向籠罩在重重霧藹下的安息地,他準備一個人將神秘的安息地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