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主宰沒有撕開胸膛,蘇也已感應到黑色心臟的龐大氣息,但是當主宰的胸膛撕開後,能量如同沖潰堤壩的洪流,挾如山嶽般的氣勢,撲面而來,一剎那間,蘇竟然產生了幻覺,如若身在虛空,一個星球迎面撞來。
幻覺轉瞬而逝,蘇的臉色已紙般蒼白,剛才不僅僅是幻覺,能量洪流的沖刷是真實不虛的。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異生人的臉上都透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它們中的大多數都慢慢地倒在地上,從眼睛和口鼻中不斷流出藍色的血漿,就此死去,只有少數最強壯的仍然在掙扎著,抗拒著,但是它們身體內部的能量結構早已被徹底破壞,狂暴的能量正不斷摧毀著體內的一切器官和組織,距離徹底死亡僅有一步之遙。
主宰俊美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了,但是瘋狂的笑容卻是越來越明顯,猩紅色的血淚已經布滿面龐,艷紅的雙瞳中心則燃燒著熊熊黑焰,他用力抓著胸前的創口,努力將傷口撕得更大一些,許多血管從心臟上脫落了,每脫落一根哪怕是最細小的血管,心臟的力量都會增強一些。
心臟在跳動著,每跳動一下,就會將狂暴的能量波動傳遞到整個空間。
除了力量達到七階的人,其餘的異生人都已倒下,主宰控制下的觸手也一根根地爆開,肉質基墊上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從裡面不斷湧出藍色的濃漿和肉碎。
黑暗之心跳動時發出的能量波動並不是直接攻擊周圍的生物,而是將生物自身含有的能量激發出來,再徹底打亂能量結構,從而將它變成極具毀滅力的能量亂流,如果無法抗拒黑暗之心的能量波動,那麼實力越強大的人反而會死得越確定,他們可以比實力低的人抵抗更久的時間,但是死亡的結局卻是註定,能力低的人反而可能倖存下來,如果是一個完全沒有能力的人,即使面對著黑暗之心,也不會受到多少傷害。
電光石火的剎那,蘇已經明白了主宰的用意,既然將軍都在自己手下隕落,那麼直接面對黑暗之心的自己,完全沒有倖存的機會。
雖然這樣做會讓所有的異生人都成為蘇的陪葬,但不這樣做,所有的異生人仍會死在蘇的手下,只要蘇願意。
心臟在有力的脈動,深沉的重音如戰場上的戰鼓,每一下都敲擊在人們意識深處最脆弱的地方。
在心跳音的伴奏下,梅迪爾麗反而睡得更加深沉了,她的身體、她的能量一樣在呼應著心跳,但卻不是崩解結構,而是和心臟共鳴著,融合核心的速度也在進一步地加快,而心臟每一次跳動,蘇的身體內部從組織肌體到最細微的基因片段,都會隨之而起一片漣漪,但漣漪很快就會被平復下去,直到下一次心跳的來臨,從基因這種極微觀的角度來看,蘇的身體強悍得無以復加。
時間慢慢流逝,主宰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他的身體顫抖著,想要站立都顯得十分困難,抓住胸膛傷口的手也開始僵硬,幾乎抓不穩那些撕裂的肋骨,深黑色的心臟明顯變得更加巨大了,仍舊以恆定的節律在跳動著,但是現在,它的每一次跳動都會將附著在身上的血管震裂脫落一些,而不是等待主宰將血管撕落,看上去,心臟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蘇依舊站在那裡,寧靜地看著主宰,一點也沒有受到黑暗之心影響的跡象。
「原來,你是在用自己的身體封鎖這顆心臟,」蘇說,對於當年寒冰王座計劃的黑暗內幕,他又有了一些新的了解。
「不錯,我的身體就是囚禁魔鬼的牢籠,羅切斯特、考尼爾這些傢伙雖然卑鄙,但並不愚蠢,他們知道魔鬼一旦甦醒,自己並沒有足夠手段控制它,那麼結果就會是整個世界都被魔鬼毀滅,所以,他們選擇了我和安蘇娜,以我們的身體作為囚籠,做為限制魔鬼的手段,好為他們尋找控制魔鬼的方法提供時間,」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主宰是咬牙切齒的。
「然後呢,」蘇接著問,在心臟的跳動中,他的雙腳又在不知不覺中沒入到地上的肉質基墊中。
「然後,還有然後,」主宰又瘋狂地笑了起來,用尖號般的聲音叫著:「然後就是所有人都死了,所有的人,我知道地面上發生了戰爭,死了很多的人,可是考尼爾卻還想要把他的野心繼續下去,他把安蘇娜變成了和我一樣的人,但是他的野心最終毀滅了自己,我也讓安蘇娜重新醒來,可是她不讓我出去,不想讓已經開始甦醒的魔鬼失去控制,所以我和她一直躲在這裡,躲了幾十年,我們原本只想這樣平靜地生活下去,再過幾十年,或者是上百年後,我和安蘇娜的生命走到盡頭,再選出其它的人來繼續囚禁魔鬼,可是……」
主宰的聲音忽然變得深沉而嚴肅,滄桑且沉重:「可是,人類,你們的野心根本沒有止境,你們渴求一切有力量的東西,為的只是統治同類,你們根本不會顧忌力量可能帶來的傷害,現在,安蘇娜已經離我而去,而我也將隨她而去,魔鬼已經完全甦醒了,即使你現在沒有事,但也會被魔鬼所毀滅,人類,既然你想要得到魔鬼,那麼就為你的野心付出代價吧,」
主宰的身軀上驟然浮現出無數詭密的血色符號,他痛苦地號叫著,奮力將胸膛撕開到了極致,黑色心臟掙扎著向飛凸出,幾乎整個離開了主宰的胸口,如果不是仍有眾多血管纏繞在心臟上,那麼它早就脫離了禁錮。
洶湧的血液飽含著能量,正沿著血管瘋狂地注入到心臟中,受到血液的滋養和刺激,心臟的活力和狂暴程度正在顯著增強,看來主宰不光是想要釋放魔鬼,還要讓魔鬼瘋狂,而地面上,一堵肉質牆壁正在飛速生長,將蘇和主宰分隔開來,防止蘇打斷主宰刺激心臟的過程。
看著跳動得越來越快的心臟,蘇知道,必須阻止主宰了,他張開嘴,一道無聲呼嘯承載著精神指令,瞬息布滿了整個空間。
肉質基墊如同受到了什麼刺激,突然拼命扭動,波動起伏的基墊甚至讓肉丘也如水面上的大船,隨著波浪起伏搖晃著,承載著主宰的肉丘表面厚而堅實的表皮突然裂開,鼓起大片大片的泡沫,這些水泡有大有小,拼命地鼓起,透過已變撐得變成半透明的表面薄膜,可以看到裡面包含著藍黃兩色的汁液,正在沸騰般地翻滾著。
本來大量體液在肉丘上匯聚,經過龐大肉丘的轉化提純後,再變成非常凝鍊的能量液進入到主宰體內,再經由血管注入心臟,變故突然發生後,如同被猛烈病毒侵蝕,肉丘內部的組織即刻出現了大片壞死,供應主宰體內的能量液數量迅速降低,而且變得混濁不堪,措不及防之下,甚至有許多雜質被注入到心臟中。
心臟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嘯,體積忽然脹大了數倍,徹底撐裂了主宰的胸膛,纏繞在它上面的血管如同被火焰焚燒,迅速焦枯脫落。
嘭的一聲,心臟終於脫離了主宰的身體,彈射出十幾米遠,而在半空中時,它的體積就迅速縮小,最後變成一顆拳頭大小深黑色的球體,不斷地從表面噴射出淡淡的黑焰。
主宰愕然看著心臟,與黑暗之心伴生了數十年,他非常清楚黑暗之心已經進入全面防禦的模式,剛才究竟是什麼被注入到黑暗之心裡了,讓這顆擁有毀滅人類潛力的魔鬼心臟也如此忌憚。
直到這個時候,數以百計的微弱感覺才突破了已經開始變得麻痹的肉丘限制,傳入到主宰的意識中,海量的數據迅速匯聚,並且構成了一幅由無數小畫面構成的立體圖像,包括肉丘在內,凡是肉質基質延伸到的地方,都是主宰身體的一部分,這些圖像顯示的就是主宰身體內部的情況,圖像中本來應該都是藍黑的底色,這是主宰血液和生命能量所代表著的顏色,但是現在藍色的海洋卻已變得支離破碎,由入侵者構成的黃色潮水已經將海洋撕碎,分割成一個個小塊,迅速地吞噬,並且轉化成了自身,在短短時間內,入侵者已經侵蝕了主宰的大半身體,並且一舉切斷了通向主宰本體的能量供應,甚至有一些入侵者順著血液進入到黑暗之心中!
從進入這片空間時起,蘇就一直在向肉質基墊中注入入侵者,當主宰出現時,入侵者的數量已經超過臨界值,開始進入爆炸式擴張的階段,入侵者具有癱瘓或麻痹生物神經及免疫系統的本能,因此等主宰發現不對的時候,那龐大身軀中已經過半區域感染了蘇的入侵者。
圖像只維持了不到一秒,主宰就連維持它運轉的能量都已失去,麻木的感覺正在肉丘上蔓延,並且迅速侵蝕到主宰的雙腿上,最危急的時候,主宰一聲尖叫,奮力躍起,在血肉撕裂的恐怖聲音中,主宰的雙腿從肉丘中硬生生拔出,露出一雙掛滿斷裂血管的腳。
撲通一聲,失去了能量與力量的主宰摔在了肉丘上,並且順著斜坡滾下,一直滾到蘇的身前才停了下來,他仰面躺上,血色的雙眼已開始失神,但燃燒著黑火的雙瞳仍然死死地盯著蘇,他勉強抬起右手,想要扼住蘇的咽喉,不過迅速流失的生命力提醒著他,這是一個註定無法完成的任務。
身軀被入侵者侵占的畫面忽然在主宰腦中回放了一遍,他猛然間明白了什麼,死盯著蘇,艱難地說:「原來,你……也是……」
也是什麼,主宰終於沒能說出來。
主宰的意識消失了,僅餘的幾個最強大的異生人也隨之倒下,他們的身體早已被徹底破壞,靠著肉管中流淌著的主宰血液才得以支撐到現在,主宰死去後,他們也隨即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能夠看到的地方,所有肉質輸送管和基墊都在崩解著,四溢的濃液很快匯聚成流,嘩嘩地流淌下來,地下空間中的藍色水漿已經快有一米深,還在緩慢上升著。
黑暗之心浮在藍色水漿上,重新恢復成心臟大小,透過外壁上的幾個孔洞,正在不住吸收著富含能量與養份的藍漿,並且噴出一股股清水,它噴出的是真正的純水,沒有一點雜質,藍漿中一切物質的成分,幾乎都被它轉化吸收,成為強化自身成長的養份,剛才順著主宰血液侵入的入侵者,已經被它全部解決了。
看著迅速擴張成長的心臟,蘇當然不會任由它自行成長,他揮手一抓,已經用力場凌空將心臟提過,握在了手裡,似乎是感覺到了危險,心臟突然加快了跳動的節奏,一道道毀滅性的能量波動散射向四面八方。
蘇已經看到了主宰用身體封印黑暗之心的方式,也吸收到主宰的部分基因,已經有了對付黑暗之心的把握,但將真正將黑暗之心握在手上的一刻,蘇的身體內部似乎忽然打開了一道閘門,無數光影噴涌而出,只是剎那之間,卻象已過了千年之久,在蘇的意識最深處,響起了一聲無法抗拒的吶喊,強烈的本能已經完全控制了他的行動,也控制了他的意識,蘇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饑渴。
而手中的黑暗之心,就是填補空寂靈魂最佳的補品,本能的渴求已經壓倒了一切,完全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考慮可能的後果,蘇的胸膛上出現了一條鮮紅的印痕,然後裂開,如同多了一張血紅的大口,一口將掙扎不休的心臟吞了下去,然後迅速閉合收攏,血肉融合在一起,轉眼之間就消除了一切痕跡,好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蘇感覺,自已剛剛向胸中放了一個太陽,灼燒的感覺無比痛苦,甚至讓他錯覺胸膛都被熊熊的烈焰映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