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大礙，只是顱內出血導致的視網膜神經栓塞。」羅曼醫生的聲音從客房外面傳來，聲音從容而自信，充滿安撫之意——這傢伙如果認真起來還是挺能唬人的嘛。
「那，多久能恢復？要注意些什麼？」林殊的聲音則是猶豫中帶著點懊悔。
「嗯，多喝熱水？」
「……」
外面似乎瞬間安靜了下去，即使我看不到，也足夠腦補出蠢弟弟臉上帶著混合「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的複雜表情瞪視羅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如果不是現在的情形不適合，我就要拍床大笑了。
嗯，是的，我現在當然住在「客房」，因為蠢弟弟認為讓一個「盲人」上下樓梯太不方便，所以非要讓我住在平時用來招呼「有血緣關係的親戚」的一樓客房裡。
而且，大概是因為我帶著他一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後果太嚇人，現在上下樓梯時再也沒從扶手上面滑下來過，計劃通——等等！這次真不是苦肉計！
據蠢弟弟所說，我從樓梯上滾下來撞到頭之後，「雙目充血，瞳孔渙散，還不停地往外流血淚，簡直就像想要找人索命的女鬼」……我看他是缺一頓來自姐姐親切友好的毒打。
「哦，抱歉，」這時門外醫生帶著點歉意的話語再次響起：「可能是我的用詞讓你產生了什麼誤會，但實際上，網絡上許多被當成段子的，只會回復『多喝熱水』的情況，在有經驗的醫生看來，最適合的解決辦法正是『多喝熱水』。」
「哦，是嗎？」林殊一副不怎麼相信的語氣。
「相信我，那些段子裡，女孩子們對於『多喝熱水』這件事本身並不反感，她們生氣的原因是『你讓我多喝熱水，還不主動去倒？』。」醫生莫名地換了種過來人的口氣。
你怎麼這麼熟練啊！是對達文西親做過還是對瑪修做過啊！或者咕噠……哦，不對，我就是咕噠。
「嗯……」蠢弟弟似乎被說服了。
「那麼，我換個比較專業的說法吧，」醫生輕咳一下，似乎擺出了正經臉：「要令壓迫視神經的血栓溶解，林好小姐每日需攝入1200ml到1500ml的溫開水，多吃洋蔥、海帶、捲心菜、木耳、韭菜、青椒等蔬菜，肉類則以魚肉等白肉為主，不宜食用紅肉，碳酸飲料及酒類完全禁止，可適當喝茶……」
「等等等等——」蠢弟弟在醫生說到一半就開始掏出手機啪啪記錄，「嗯，您繼續說。」
這可憐的孩子，還沒發現我適合吃的都是他不喜歡吃的，雖然他不喝酒，但碳酸飲料……呵呵噠。
「……複方丹參片，每日三次，如果有頭痛加劇現象，可服用少量阿司匹林，宜多平躺，切忌情緒激動。」醫生一口氣說完了。
「呃……」林殊似乎剛剛才發現自己記錄下了什麼東西，用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態度問道：「那，姐姐多久能康復？一星期能好嗎？」
「不必擔心，就像你平時玩滑板和足球時，偶爾磕著碰著產生的淤血一樣會自行消解，這次只不過是位置不好而有些嚇人罷了，」羅曼說道：「若調養得當，一星期就能初步恢復，即使有所反覆，半個月也足夠。」
嗯哼……一星期？這小子還打著爸爸媽媽回來之前把事情搞定的主意呢？
「這樣啊，那就好。」林殊似乎鬆了口氣。
「具體時間的話，剛剛注射的肝素和服用的華法林應該已經起效，現在再檢查一遍應該就能確定。」醫生這麼說了一句，轉身朝客房走來。
如果他們進來時，發現我正坐起身，用無神的眼睛瞪著他們，會不會嚇一跳？
算了，還是別這麼玩，和醫生鬧鬧還好，如果把蠢弟弟嚇到就糟糕了，我在他們進來之前飛快躺好，做一個安靜的睡美人——不對，瞎美人？
比起一開始被蠢弟弟叫來時，迅捷無比的打針餵藥，醫生這次的檢查更像是不怎麼走心的表演。
量體溫啦，拿手電筒照眼睛讓我按方向轉啦，按壓眼部周圍問哪裡有腫脹或刺痛感啦。
之所以確定這是無用功，是因為他趁弟弟不注意，在我耳邊說了一句：「和之前發燒吐血是一個性質，大概會瞎60個小時」。
連精確時間都檢查出來了，還在那裡忽悠我弟弟！嫌他不夠蠢是怎麼地？
我嘗試瞪羅曼，就算看不到也要瞪。
「嗤……」醫生似乎偷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斂住表情，在我一側腦門上按按：「林好小姐這裡是不是受過傷？」
「沒有。」我想也不想地回答。
關於那個，其實我之前就懷疑了，普通的撞到頭怎麼可能直接壓迫視神經？怎麼想都是因為某種痼疾才對。
而那次受傷也是因為蠢弟弟，要是讓他回想起來，只怕會得到雙倍的快樂——我是說內疚。
「怎麼沒有？誰傻乎乎地拿BB槍打自己的腦袋？」林殊在一旁拆台。
「怎麼地？只許你學柯南，不許我學狂三？」我連忙吐槽回去以免他聯想起原因。
「當時它可還沒開播，而且，咦……」蠢弟弟說到一半忽然沉默了下去。
完蛋，他想起來了，我連忙朝醫生使眼色讓他轉移話題——雖然我不知道盲人要怎麼使眼色。
「原因不重要，」醫生似乎看懂了一般說道：「重要的是當初受傷淤血造成毛細血管破裂的後果。」
「什麼後果？」林殊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或者，因為附近的血管有過類似的經歷而加快痊癒速度，又或者，因為那舊傷的連帶影響而使自然恢復速度十分緩慢，屆時，未免造成永久性失明，就必須進行外科手術了。」醫生沉聲說道。
「這樣啊……」林殊語氣不明地說道，但因為看不到他的臉無法分辨表情。
讓你轉移話題，你反而把孩子嚇到！我繼續瞪醫生。
醫生身上的衣服悉悉索索了一下，似乎做出了個「怪我咯」的動作，而後站起身：「我每天會過來檢查一下，記住我說的那些注意事項。」
「嗯。」蠢弟弟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