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7.25——
「所,所長?」
「哦?你認識我嗎?」
「桌子——咦?巴君怎麼睡在這裡?」
「士郎!出來搭把手!」
「亞瑟老師!我去幫她們了!」
由於小小的突發事件,「卡美洛」的庭院裡一片忙亂,而龍之介看著眼前來往的人影,聽著耳邊傳來的嘈雜,腦袋變得有些暈暈乎乎,不由自主抬手扶額。
或許是因為「穿越」過兩次,龍之介感覺那些難以描述,毫無規律,只有隻言片語和一點點邏輯聯繫的「記憶碎片」又變得清晰了一些。
他似乎,好像,確實經歷過類似的場景,而且不止一次,有許多志同道合者,為了實現某種目的而聚集在一起,插科打諢,笑罵玩鬧。
那些同伴模糊的臉孔,有時能互相對上,有時又全然陌生,但由於「解析度不同」,無法與現在的「卡美洛」成員做對比。
這些記憶碎片中同伴,有的會互相看對眼,有的會傾慕自己,也有些會因為忽然認定要與誰長相廝守而消失,還有些分明是第一次見卻感覺相知多年的同伴非常自然地現身加入。
最終,那些毫無印象的目的一定能達成,而成員們或許會解散,也許不會,有些事情會有結果,另外一些則不會,就像有人在說「我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那般。
只有「自己」,龍之介竭力從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中找出結論,只有自己,一直在追尋某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或許是為了承諾,或許是出於責任,或許是發下誓言,但,一次都沒有兌現過。
在相對最清晰,但仍然不足以看清的記憶碎片中,浮現出重複了不知多少次的「搞錯了搞錯了搞錯了」以及「就在你身邊就在你身邊」和「小動物小動物」。
我恨過去的自己!你就不能留個名字或特徵嗎!龍之介在心中咆哮了一番,在暈眩感稍稍減輕後,放下扶額的手看向卡美洛的圓桌騎士們。
雖然剛剛的瞬間回想起了許多東西,但到底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前去幫忙的言峰士郎剛剛接近長谷川,正艱難地試圖把他扶起來。
嗯……小動物?
龍之介把目光投向伊莉雅,紫衣白裙,可愛的臉龐,毛茸茸的銀白長發,再加上紅彤彤的眼睛,確實像是某種愛吃胡蘿蔔的小動物,這個比喻如果被凱利先生得知的話,多半會贊同地點點頭,然後動手把自己揍個生活不能自理。
「龍之介~來幫忙~」伊莉雅注意到他的目光,連連招手。
「要叫老師。」龍之介無奈地走過去扛起已經不再放電的長谷川,同士郎一起將他帶到客廳的沙發上休息。
「那你先別管我爸爸叫『Mr.基拉』呀。」伊莉雅象徵性地提著長谷川的衣服後擺免得它沾上泥土——雖然他剛才倒地那一下已經決定了這衣服必須洗掉才行。
「你為什麼管我叫『所長』?」「因為,那個,呃……」
另一邊,奧爾加瑪麗已經把瑪修「壁咚」了——就是那種雙手越過目標肩膀按住牆,發揮自己身高優勢進行俯視壓迫的動作。
這種行為雖然對於製造壓力很有效,但如果身高不達標或者有口臭,基本是無法達到施壓目的的。
嗯,說起來,「那個世界」也是,「那個奧爾加瑪麗」因為被人叫了一聲「所長」才憤然追上好幾層樓,最終死在九層通道——所以當初那其實是個陷阱嗎!
龍之介把長谷川丟上沙發,看了看昏迷狀態的「蘭斯洛特」,一時有些難以分辨他到底是被電暈的還是被瑪修用圓桌揍暈的。
就在你身邊。
某個忽然跳出來的詞語令龍之介多看了長谷川兩眼,然後嫌棄地轉過臉——如果是指這傢伙,我就當場放棄那個尋人任務。
將No.12從長谷川手腕上解下放在桌子上後,龍之介看向院中最後的青梅竹馬,林好。
她一開始似乎想把被瑪修扛出來的圓桌桌面收回去,但努力了一番之後卻只是讓那桌面在原地打了幾個轉,於是無奈地笑了笑,將它依靠在牆上,站在一旁等待瑪修和奧爾加瑪麗之間的交流。
由於之前的天色便接近黃昏,又耽擱了這麼一陣子,半邊天空的天幕已經完全黑下來,許多較為明亮的星辰已經先它們的同伴一步展現出自己的光芒。
於是原地發呆的林好似乎無意識地逐漸抬起頭,看向那些逐漸明亮的星辰,口中也不自覺地無聲哼唱著什麼。
如果是陌生人聽的話,只會聽出「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這種非常普通的歌詞和去掉,而龍之介則不然,他在十年前就知道林好唱的是:
【天上有無數顆星星,那顆最小的就是我;我不知道我從哪裡來,也不知道我在哪裡生。】
那年那天,龍之介因為嚴重的高燒而住院,半夜醒來找水喝時,卻迷迷糊糊地上了天台,然後就看到了林好,她那時還是小小的一隻,正坐在輪椅上仰望著星空,口中哼唱著這首雖然聽起來挺悅耳,而仔細想想卻令人不寒而慄的歌曲。
那時,龍之介仿佛,不,他十分確信地看到了一道從地面直衝天際、將整座冬木市都牢牢籠在其中、純粹由光組成的巨型圓柱,而面前的女孩明明一動不動,卻給人一種強烈的「即將沿著這道光柱」飛走的感覺。
他當時不知是燒糊塗還是吃錯了藥,直接衝上去連同輪椅一起擁住了那女孩,口不擇言地說著:「不要走!【哥哥】就在這裡!」
那時,小林好面無表情地看看他的臉,又不知為何看了看他的腿,這才用嘆息般的語氣說道:「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呢。」然後便直接昏了過去。
事後,龍之介因為「半夜把想要看星星的重病患者推上天台」而被護士狠狠地罵了一頓,而這也成了雨生家和林家來往的開端。
正因如此,作為唯一一個看到「地上極光」的人,龍之介才會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一直存疑,不過數年以來對此的研究都沒有太大的進展,但這次誤打誤撞弄出的「時間簡訊」定然是個重要突破。
「啊~龍之介~」這時,林好收回了目光,遙遙朝龍之介招手:「來幫我把桌面搬到客廳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