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蓬萊島,紫芝崖。
我正站在懸崖邊上俯瞰下方的蓬萊島。
那批從天庭拐來的「天兵天將」,或者說「三千紅塵客」,正三五成群,呼朋引伴地在島上進行建設、種植、狩獵、挖掘和探險。
他們每當做出可以稱之為「成果」的事情之後,比如蓋成一座長寬至少五丈的堅固房屋,收穫足夠六十四人食用的糧食,放倒和他們等級近似的猛獸,挖出建設碧游宮所需的珍貴石材,以及肅清一間徘徊著凶暴怪物的林間宅邸,等等。
該「成果」達成的位置就會向周圍灑落外形如七彩光球般的「靈氣」——雖然他們能感到,但是看不見——繼而被參與者吸收,偶爾有人吸得差不多之後,身上就會金光一閃,然後頗為舒爽地道上一句「我感覺自己變得更加強壯了」,他的朋友們就會紛紛鼓掌,道一聲「恭喜」。
雖然這些行動看起來和凡人的日常沒什麼區別,但每種行動想要得到「成果」,都是對相關神通和自身智慧進行運用的一次考驗,不是說隨便找一些人界的泥瓦匠、獵戶、農夫就可以完成的。
每逢初一、十五,通天教主就會在碧游宮講道,一次理論,一次實戰,所講內容每到年初較為淺顯,即將年末時較為晦澀,另外,所講內容以九年為一個循環,五年各種傾向不同的基礎、三年各自領域拔高,最後一年幾乎全都是實戰檢驗,循環結束之後,課程會重新從頭講起。
哪怕是一個剛剛鍊氣化神者,經過此九年的聽講,至少也能抵達煉神返虛境界的後期,再往後就會涉及到「道」這個玄之又玄的玩意,除非此人下定決心完全照搬師尊的「道」,否則便不會再去聽這個面向初學者的講道,而是攀上紫芝崖住下並自行修煉,遇到疑難再向「真正的」教主請教。
那也是當然的,這種重複的教學自然不可能次次是真身,教主每次設計好「教案」之後就會交由某個類似複讀機的寶物向弟子們宣講,不過那「複讀機」看到的事他是能知道的,若有弟子臨時請教,也能直接做出回應。
這種「有教無類,萬仙來朝」看起來真是既視感十足……就像一所有著小初高全套附屬的大學。
給你們平等的教學條件,學什麼,怎麼學,都由自己來決定,就算資質不那麼好,九年不夠便十八年,三十六年,七十二年,反覆練習之下勤亦能補拙。
雖然有謠傳說通天教主這九年的教學中暗含成聖之法,但一直沒人能夠證實,不過一些早已「畢業」的弟子也時常會去聽那些基礎中的基礎,並稱能夠從中獲益,導致這個謠傳越發撲朔迷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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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你果然在此,」多寶道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愧是蓬萊眾仙口中的『截教副教主』。」
「師兄又在說笑,師尊可不曾設下此一職位。」我扶著車廂欄杆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或許由於師弟師妹越來越多的緣故,多寶的氣質這些年變得越發沉穩深邃,衣衫配飾的風格也逐漸從招搖的白、金,轉向深沉的黑、紫,令人見之便覺可靠——不過那對金色長眉大概是別想換了。
「呵,師尊當初大約只是隨口一說『為師會一直看著你們』,結果師妹你就時常在這裡盯著蓬萊眾仙,無怪他們會喚你一聲『副教主』。」多寶輕笑搖頭。
【後門窗戶上的班主任。】化身七香車的蠢系統道。
「我可以沒有『看著他們』,」我手上把欄杆使勁一擰,轉而瞥向紫芝崖下方:「莫說三千人,便是萬人,分散在這島上也毫不顯眼。」
非要說看,也只是讓蠢系統用轉播畫面特地跟隨著幾個熟人而已。
奧巴……我是說烏雲仙,他作為那三千紅塵客的前任上司,當仁不讓地負起了管理他們以及其他慕名而來的各路妖仙的責任,不過還好「校規」只有那很容易理解的三條,不然這位「教導主任」大約會忙死。
【嚴格來說是學生會會長?】
『多嘴!』
火靈聖母和龜靈聖母雖然完全可以不參與下面那些普通的「修煉」,但非要下去,原因也不難猜,只不過因為「狩獵」修煉是需要提交獵物的,所以她最終轉向了「肅清」修煉。
無當聖母參與「肅清」倒是沒問題,但往往她自己就能把目標地點清理乾淨,令旁人得不到「經驗」,最後換回了「狩獵」,追蹤、設立陷阱,布置偽裝等皆不參與,只負責最後的「一擊必殺」,倒也相得益彰。
金光聖母倒是出人意料地沒有成為正式弟子,而是和金翅大鵬、孔宣、孔翊一起成了外門弟子,共同前往三仙島修煉。
通天教主的解釋是,機關鷲、龍鳳後代以及凶獸窮奇各自有自己獨門的修煉方法,並不適合截教這種教學方式。
以此類推的話,他不收趙公明以及那邊的三霄應該也是相同的原因——至少有一部分是。
雖說有教無類,但問題不出在「類」,而是「教」,要打比方的話,我們不會因為你星級不夠就不培養你,但我們這邊是出擊遠徵才能獲得經驗,你卻是個吃種火的,這就完全沒法培養了。
「那麼,就是在擔心趙師弟、金翅師弟和金光師妹了?」多寶又道。
「唔……」雖然並不擔心他們,但由於剛剛正好想到,所以也無法進行反駁,於是含混應道。
「既然擔心,便一同瞧上一瞧吧。」多寶走到車旁,抬手向空中丟出一隻圓圓的,像鏡子一般的法寶,它發出嘭地一聲,在懸崖前面的空處展開一道頗為寬大,且泛著金光的鏡面。
而那鏡面在閃爍幾下之後,緩緩浮現出了一座繁榮人族城鎮的景象,畫面一角,趙公明、金光聖母和金翅大鵬正在隱身狀態下,飛檐走壁地跟在由一男一女所駕牛車之後。
……那頭傲慢的青牛怎麼這麼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