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洪荒(十二)

  ——洪荒——

  鐘山島。

  負屓馱著「女媧」,等待她的金烏朋友來接,同時也在觀察整個戰場。

  燭龍事件告一段落,龍鳳兩族大致和好,正在打掃戰場,而「天生道體」也展現出了他/她們的重要性。

  且不提【亞聖】對他/她們的渴求,即使是「天生道體」者本人,實力也和普通生靈相差甚遠。

  九妹方一出生便能將二哥睚眥石化,之後更是在鐘山島上展現出高絕戰力——雖然因為本身硬實力不足還是被燭九陰給捉到了。

  接下來是紅雲,他分明只是雲朵化形,但因為所化形體為「天生道體」,便能硬抗「十一弟」的吸力,之後即使自散功體餵食十一弟,僅剩一絲殘餘也能一拳把體型超過他不知多少倍的鯤鵬砸進海底。

  接著是平日同金烏們呆在一起,情報不足的「女媧」,她手中的鐮刀和土壤皆非凡品,更不知何時成為了所謂「六道輪迴之主」,可惜因為龍鳳兩族皆不入輪迴,尋常海獸也不會講話,所以不太清楚那「六道輪迴」是怎麼回事。

  但她既然喊自己哥哥,那麼這個妹妹他就認下了。

  再往後,就是最重要,最能影響在場各位的「准提道人」。

  此人即使在五哥狻猊的情報中也沒有任何記錄,但天生道體、無跡可尋,又擁有可制住燭九陰的竹枝、寶樹、淨瓶,可隨意點化他人成為「天生道體」——指十弟螭吻,腳踏一座明顯也是寶物的蓮台,帶著「善財」和「龍女」離去後更是完全無法追蹤。

  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是自己的妹妹,有印象的妹妹里沒有這麼強的。

  最後,就是個頭最小的「天生道體」,自稱「紅雲仙子」的小童,她是那「紅雲」完全消失前最後散逸而出的紅色雲霞所化,不知為何可以使用九妹留下的三色光劍,而且還很純熟的樣子。

  但,這個小女娃最令人詫異的不是外形和來歷,而是實力,她剛化形時與初生的龍族差不多,甚至更弱一些,但說出那句「我將清除一切毒物,一切害物」之後,直接跳到了【亞聖】,打個比方的話,基本就是螭吻剛出殼,便獲得了祖龍的實力,至少在龍族之內,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唔,所以說,『成聖』的條件還有以【天生道體】發下【宏願】這個選擇嗎?」坐在負屓尾巴上的「女媧」莫名地道了這麼一句。

  「你說……什麼?」負屓把目光從「紅雲仙子」手上的三色光劍轉向身後的妹妹。

  「哦,抱歉哥哥,小妹現在的狀態很奇怪,看到什麼都能知道它們的根腳,有所疑惑心中也會自行出現解釋,但遣詞造句大多難以理解,所以姑且念出來加深一下記憶,俗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女媧頓了頓,略一翻白眼,「嗯,包括這句。」

  唔,這倒完全可以確定她是我妹妹了,負屓想道:這種莫名獲得了奇怪而無法理解理解能力的情況,在其他妹妹身上也很常見。

  「但,她如今的實力仍然是【亞聖】。」紅龍開口質疑道。

  「因為『一切』這個概念太過寬泛,而且『毒物』和『害物』的定義也因人而異,但,即使僅僅發願治好所有受『毒物』、『害物』影響的生靈,這等宏願也足夠——」女媧話到一半,忽然搖晃了起來:「咦……怎麼感覺忽然好累……」

  她一個沒坐穩從負屓的尾巴上掉了下去,紅龍連忙反身用兩隻爪子將她接住。

  「女媧妹妹?」負屓疾聲喚道。

  「什麼什麼?」女媧雖然還勉力提著她的鐮刀,但眼中已經失去了焦距,似乎正看著極遠又或極近的某處,口中喃喃自語著一些負屓根本聽不懂的話語:「【六道輪迴】爆滿?轉生程序未響應?排隊數目三千萬?訪問被拒絕?沒有權限?」

  誰能聽懂她在說什麼?負屓迷茫抬頭,卻發現不知何時「紅雲」和「紅雲仙子」已經移動到自己身旁了。

  「毒物~害物~」

  篤,篤,篤。

  紅雲仙子不知為何正舉著三色光劍敲紅雲的光頭,而紅雲則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

  「抱歉,這卻是貧道之錯,」紅雲開口向負屓和女媧說道。

  「沒有權限……需要激活……輸入秘鑰……秘鑰剩餘次數為零……」女媧喃喃的話語已經完全無法令人理解了。

  「道——道友何意?」負屓略想了想,才找到對非龍鳳兩族且具神通者的稱呼。

  「貧道應當將鯤鵬直接交於祖龍,抑或掛于若木之上,但卻失手將其打落入海,兩次。」紅雲道。

  「所以?我看我那十一弟並無大礙。」負屓不大理解地問道。

  紅雲搖頭:「其為鯤則擊三千里巨浪,若為鵬,則扶搖直上九萬里,因貧道之故,以掀起方圓九萬里、三千里高之巨浪,已溺殺陸地之上五千萬生靈。」

  「道友莫非將蟲蟻也盡數算上了?」負屓皺眉問了一句:「這又與我妹妹何干?」

  「所貧道所料不錯,女媧道友的【六道輪迴】同時只能接納千萬靈魂,可對?」紅雲看向女媧問道。

  「對……每道千萬……」女媧艱難應了一句。

  「所以,它堵了,」紅雲看向負屓:「便如數萬魚群,硬要通過狹窄海口那般。」

  「道友既然提出,想必是有解決之法的。」負屓向紅雲點點頭:「便有勞道友施救。」

  「道友試圖增加『海口』寬窄,自是不行,但卻可開放其他道路。」紅雲伸出手,做五指伸展狀。

  「那才不行!」女媧竟猛然發力一口氣講了一大串話:「飛禽走獸、蛇蟲螻蟻,必是要通過『畜生道』的,若以『人』的標準衡量它們,以它們的貪吃好殺,只怕絕大多數都要被丟去餓鬼、阿修羅甚至地獄道了。」

  「但,道友不可否認會有前往『人道』和『天人道』的。」紅雲道。

  「嗯……嗚嗚……」女媧的聲音再次模糊不清,大約是無話可說。

  「毒物~害物~」紅雲仙子繼續用三色光劍敲紅雲的光頭。

  「就算有什麼後患,也得你能正常處理的時候再考慮,」基本聽懂了的負屓接話對妹妹說道:「如今你癱在這裡,是想讓為兄帶你回龍宮嗎?」

  「嗚咕……」女媧發出一陣模糊的聲音,勉強說道:「以人道標準分流……畜生道。」

  呼呼呼——

  負屓似乎聽到了海潮通過海峽的激烈聲音,然後就看到妹妹以非常健康的姿態跳了起來,但仍然保持著目無焦距的的眼神:「啊……不出所料,好勇鬥狠者分流到了『阿修羅道』、貪吃不厭者被送去了『餓鬼道』,其他的都被分去了地獄道,天人和人道寥寥無幾。」

  「弄回來?」有點沒聽懂的負屓建議道。

  「不行,它們已經定型了,除非在下一世做出改變……但牲畜的個性怎麼能輕易改變,它們又沒有天生道體。」女媧臉上略顯鬱悶地揮舞著手上的鐮刀,順便把息壤取了出來:「難道我要用泥巴給它們每人捏個身體出來?」

  「……」

  「……」

  「好像可行……」負屓做若有所思狀。

  「喂,等等,那可是五千萬?」女媧驚呼了一聲:「而且是和我自己一樣大的?」

  「我可以幫你,」負屓道:「而且,如果天生道體變多,我們那位妹妹應該也更容易回來。」

  「不要隨便給我添個妹妹……」女媧翻了個白眼:「而且……等等?」

  在負屓奇怪的目光中,女媧再次看起了那虛空中的「知識」:「哦,原來如此……模板……隨機組合……身體特徵……臉部細節……」

  在她的眼睛重新恢復焦距時,態度已經大變,她得意地拍著胸口道:「放心,捏臉,我是專業的!」

  「……」負屓沉默,怎麼感覺一點都無法放心呢?

  「那麼,貧道便現行一步,前往地獄,」紅雲接道:「在那些並非因罪過而掉落地獄的生靈最終全數離開之前,貧道會在彼處住下以幫助他們。」

  「喂,你要怎麼——」負屓剛剛想說那些真正的惡徒他要怎麼分辨,便聽到一聲與之前紅雲仙子同款的宏大聲音。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然後便看到紅雲身上燃起陣陣紫黑火焰,繼而消失在原地。

  他好人當的太順手了吧?另外佛是什麼呀?

  「毒物~害——」紅雲仙子一下敲空,三色光劍飛了出去,正好戳在負屓的尾巴上。

  「嘿,小心點丫頭!」負屓轉頭瞪她。

  「話說這個——匹配成功?」女媧拔起劍,疑惑和驚訝的表情剛剛冒了個頭,整個人就開始飛快地長大,只一眨眼地功夫身量便變得幾乎和負屓一般長,與此同時,她腰部以下則完全變成了一條蛇尾。

  與之相對,負屓原本龍形的上半身也飛快演化,變成了一個雖然強壯有力但不顯壯碩的男子形象,身穿一件斜挎露肩皮甲,有著一對金色豎瞳和亮金短髮,容貌和善,見之可親,但卻隱隱透出些許的威嚴。

  「這是?」

  「只是法身,我們本身還是原本的外形,」一如既往地,女媧再次原因不明地得知了這是怎麼回事,她抖了抖蛇尾:「好吧,這個樣子倒是挺適合去捏人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送你去那片大陸的東北,那裡有很多泥巴……」負屓說著。

  「哼,本王早知你有一天會離開,但還順便變形卻是沒想到,」言語間,金烏們駕著金車從天而降,太一上下打量著女媧說道:「不過看起來挺不錯的,本王得空也給自己弄一個。」

  「再見,女挖。」帝俊也道。

  「你要幸福……」羲和看起來一副要哭的模樣,眼睛卻盯著兩條半龍/蛇之間的小女童。

  「你們是故意的吧!」如今身形龐大的女媧惱怒地伸手去捉它們,「伏羲不認得,難道紅雲仙子也忘記了?!」

  「聽說老夫/老身有孫女了?!」

  「哎……」負屓,或者說伏羲遠遠看著聯袂而來的祖龍和元鳳,以及下方抱住他的尾巴試圖拔鱗片的紅雲仙子,做出了他獲得人身後的第一個動作——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