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年——
洛陽西。
「哼!張開你的眼睛看看,那裡是不是洛陽!?」
一座可以遠遠眺望洛陽城的矮山山坡上,一身猙獰黑甲的呂布看了兩眼洛陽,甩手將如同死魚一樣被他提在手裡的臧霸丟到地上:
「還不投降?」
「不,不降!」臧霸雖然被摔得七葷八素,但仍然咬緊牙關不肯低頭。
非是臧霸對朱儁有多麼忠誠,他只是敏銳地感覺到,呂布似乎陷入了某種困境,需要他投降才能解決,但如果輕易投降遂了呂布的意,可能順手就把他給殺了。
「看來我必須殺入洛陽,徹底攪亂你們的計劃,你才肯降了。」呂布哼道。
呂布此時有些騎虎難下……不,就算是真的騎上一頭老虎,他想下來也是很容易的。
這種武藝不佳,統軍不力,也沒什麼像樣無雙的三流武將,按呂布原本的脾氣,捉到之後降便降了,不降便斬了,斷沒有沿途押解,時不時招降一番的道理。
誰讓他一不小心看錯了呢。
當時看到臧霸的大旗,他感嘆了一句:「滅霸?敢起這種名字的傢伙似乎值得一戰!」(滅的古體寫作「滅」)
待陷陣營的士卒們摧枯拉朽般將那支隊伍打散,把「滅霸」擒拿後,呂布只能惡狠狠地瞪著「臧」霸問一句:「你可願降?」
只要他投降,就以主公的名義命令他改姓「滅」,這樣一來,自己的失誤就不會傳到玲綺的耳朵里,進而能夠保住身為父親的尊嚴了。
結果,這個莫名其妙的臧霸不知為何堅決不降,簡直豈有此理。
「呵呵……你們涼州軍如此大張旗鼓的進京,必然把那『無雙上將』潘鳳引來,他長刀一揮,你們盡成齏粉矣。」臧霸看向洛陽城道。
「本大爺手下有候、魏、宋、郝四健將,可斬潘鳳。」呂布應道。
張柯踏前一步,但被高順按了回去,低聲道:「奉先大人正是因為瞧不上那人,才未提我等,否則,自詡『天下無雙』者怎麼會允許旁人稱什麼『無雙上將』?」
另一邊,張遼也攔住了欲請戰的華雄,理由卻又不同:「真正的『無雙上將』,豈會被派去守城門?便讓那些新近投靠的健將去試試他的成色,若確實有些本事,華英雄再請戰不遲。」
「哼……有理。」
————
洛陽城西門。
正如臧霸所說,雖然此時的洛陽亂成了一鍋粥,但仍然有人自欺欺人地認為那些都是內部紛爭,為了阻攔忽然兵臨城下的涼州軍,城防校尉特地把「無雙上將」潘鳳調至西門對呂布進行防守。
由於呂布的聲名太盛,守城士卒直接躲在城牆上不敢下來,潘鳳只得獨自一人立馬橫刀於城門之前,頗有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豪邁。
面對涼州軍氣勢洶洶衝來的三名大將,潘鳳猛然揮刀並大喝一聲:
「【潘鳳在此!誰敢與我決一死戰!】」
「啊!」
「好強!」
「這是……刀氣!」
不料,那前面的兩人異常誇張地做出一副被什麼東西撞上的模樣,直接撥馬調頭,最後那人因為離得太遠一時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愣了愣之後,在那兩人擦肩而過時甩手把武器扔了,也轉身逃走。
潘鳳保持著揮刀的姿勢不知所措,而城牆上的士卒則鼓譟起來:「無雙上將!」「無雙上將!」於是,他擺出一副「正是我擊退了他們」的表情將大刀高高舉起示意。
「郝將軍,我噁心想吐。」「小郝,我感到頭暈眼花。」「阿萌,我的手臂抬不起來了。」那逃走的三將直直地朝某個身形纖細,以頭盔遮面的涼州將領圍了過去。
「負責壓陣和收容傷兵但不代表就會治傷!自己滾去喝符水!」那將領以一種聽起來略尖,但莫名悅耳的聲音喝罵著:「另外,離老夫遠點!老夫是男的!」
————
「哼……原來如此。」高順笑道:「他們也聽聞過那『無雙上將』的名聲,沒等短兵相接試出深淺,就直接逃走讓別人頂缸,並宣稱一些無法證實的『病痛』,以避免『臨陣脫逃』之罪。」
「嗯,而且因為『無雙』多種多樣,除非確信其無雙是如呂布大人這般『外顯』的,否則完全無法揭穿他們。」張遼點頭道。
「日後凡戰陣便讓這幾個雜魚做先鋒,看他們能裝到何時,」呂布看向華雄:「此次便由『千人斬』華雄去會會那潘鳳吧。」
「呵,只看他握刀的姿態便知是個新丁,不知怎麼混了個『無雙上將』稱號,無論如何,只要吾『赤劍』現身,他必死無疑。」華雄應了一聲,策馬衝出營盤。
當!當!當!
因潘鳳華雄二人皆用大刀,甫一見面便有數次兵器相撞。
華雄自知他的無雙「赤劍」乃是應殺意而發,故而全程搶攻,並於戰鬥中做窮凶極惡狀,不料潘鳳竟仿佛看穿了這點一般,雖然防守得手忙腳亂,卻根本不曾出手反擊,無論華雄露出多大的破綻也是看都不看。
這傢伙,莫非是防守方面的『無雙』?
「赤劍」遲遲不出,華雄也感到頗為詫異,因為它本身已經靈敏到了誇張的地步,說是「殺意」,實際上連「惡意」也會引它出來,有時在野地行走,它會忽然現身,然後刷刷地砍死幾隻蚊子。
但這「無雙上將」潘鳳,明明正在和他戰鬥,但竟然能令「赤劍」一點出現的苗頭也沒有。
或者,是壓制自身殺意的『無雙』?不,這種毫無外顯,而且很難發現的無雙是不可能令他獲得「無雙上將」頭銜的。
每一招使出時刻意壓抑殺意?不,他在不知道我的無雙效果的前提下,毫無這麼做的理由,那麼原因究竟是……
噹啷!
雙刀再次相擊,潘鳳的大刀直接被盪開,露出了一個堪稱私塾中教學典籍般的破綻。
華雄正欲一刀斬去,卻瞥到露出這個破綻的潘鳳,面上現出了淡淡的「得償所願」之色。
這電光火石間,華雄明白了潘鳳的真正實力以及自己無雙失效的原因。
試問,如果一個人走在路上,看到一隻螞蟻,順腳踩死,或者,丟下一些麥糖,只等著螞蟻們傾巢而出時,一勺滾水澆下——他會對這些螞蟻產生「殺意」或者「惡意」嗎?
那人心中只會有「目的達成」的「喜意」!就像潘鳳此時的表情一樣!
華雄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動作,而潘鳳也正如他所料的那樣,面帶疑惑地緩緩收起了「破綻」,並發問道:「你怎麼不砍過來?」
哼……如果不是我的無雙比較特殊,這次還真的栽了,華雄收刀,撥馬便回:「這次算你贏了,但你絕不是奉先大人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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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涼州軍的人都喜歡自己認輸嗎?
潘鳳摸了摸鼻子想道。
成為「無雙上將」的這幾年,潘鳳自然不會毫無進步,他偷偷拜師了許多身經百戰但最終活著退役的老兵,從他們那裡學習了許多純防守的招式,以及能有效減少受擊傷害的「受身」技巧。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他今天明明已經設計出了好幾套「非常逼真,令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戰敗姿勢」,以及「極其隱蔽,令任何人都看不出的受身手段」,只需敵人對他進行一次「很可能會造成重創」的攻擊,他就可以非常自然地「被擊飛」,並撞開原本就沒有關嚴的城門,到時候涼州大軍一擁而入,誰還有閒心去管他的死活不成?
結果這個看起來很兇惡的涼州大將就這麼走了?
至於用那些小技巧對付呂布?來一個「無雙上將」大戰「天下無雙」?還是算了罷,那只會連受身都做不出來就被瞬殺。
潘鳳撥馬回城,心中還盤算著,涼州軍一來,洛陽基本就完了,去哪裡躲躲好呢?要不回冀州老家吧……
「上將潘鳳!可斬華雄!」「上將潘鳳!可斬華雄!」
城牆上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兵卒還在有節奏地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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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先大人,末將無能,可那潘鳳確實非等閒之輩!」
「是啊是啊。」「沒錯沒錯。」「無雙上將,恐怖如斯!」
華雄回到營中向呂布請罪,而之前那三個「敗將」紛紛附和。
「……」如果不是顧及在下屬面前的形象,呂布已經上腳踹了。
那兩人打到一半時呂布就看出潘鳳是一心想逃,自然沒有殺意或者惡意,而華雄上次因為「赤劍」被阿白吞了一次,凡事都要多想想才肯行動,平時還沒什麼,這次直接被人完克。
涼州軍這次丟了大人,令那潘鳳名聲更盛,但知道實際情況的就只有……
呂布轉過頭,用某種猛獸般的眼神看向一旁正被陷陣營軍士看押的臧霸。
「末,末將願降!」臧霸渾身一激靈,沒等呂布發問直接高聲叫道。
「哼……」沒有藉口砍人的呂布轉回頭:「那麼,你以後就叫滅霸了。」
「是!臧,呃……滅霸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