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曹操傳(十七)

  ——公元184年——

  青州,濟南軍營大帳。

  戲志才正坐於主位,翻看著一疊斥候送來的情報,左右各有前太平道壇主張絕,以及投效曹操時日尚短的李典和樂進。

  「洛陽傳出旨意,令各地郡縣捉拿任何參與太平道活動者,這反倒使那些原本對張校尉的招募仍有疑慮者紛紛投效,」文士打扮的戲志才端坐於桌案後,隨手翻過兩頁情報後看向張絕:「此兩日前的統計顯示,投效主公的太平道道徒已有八千,不知數量是否屬實?」

  張絕此時已換下了那不倫不類的道袍,穿著更像是軍中醫師,聞言應道:「由於那管承四下劫掠府庫之故,近兩日又有數千淺信道徒為免被當地官員遷怒來投,總數已然過萬。」

  「如此,便按照主公指示,允許你單獨成軍,定名為『青州軍』,日後收編任何太平道道徒皆編入此軍,然而,此軍卻不會編入騎兵,你可知為何?」戲志才向張絕遞出一面虎符,同時問道。

  「唔,要為兩位夏侯將軍的『虎豹騎』騰出馬匹?」張絕接過青州軍虎符妥善收好,這才試探著問道。

  「不,因為治癒馬匹所需『生死符』乃是常人的五倍。」戲志才一本正經道:「未免張將軍所部陷入先救人還是先救馬的困境,所以不予配備馬匹。」

  「……」張絕呆滯。

  「哈哈哈!」在旁的李典忽然大笑,並用肩膀撞身旁的樂進:「愣著幹嘛?笑啊。」

  「哪裡好笑?」樂進一臉疑惑。

  「奇怪,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此刻該笑來著……」李典嘟囔了兩句,又笑:「哈哈哈!」

  「哼,算了,」戲志才擺擺手:「若文若或奉孝在此,定然能發現那話何處可笑——現在,諸將聽令。」

  李典連忙停下笑聲,張絕也放棄思考究竟為何不給他配備騎兵,與在場將領一起等候命令。

  「令,樂進將軍為先頭部隊,率五千騎兵追趕滋擾諸封國的管承及其屬下『太平軍』。」戲志才發下一道令牌。

  「末將定將以最快速度將其消滅擒拿!」樂進上前接令。

  「不,此戰你只准勝,不准追,若對方開始逃走而非擺出架勢應戰,便立刻停止攻擊,原地休整。」戲志才道。

  「呃?」樂進再次一臉迷惑。

  「李典將軍,我命你另率五千騎兵,跟隨樂進所部,待其擊敗敵人,便出面追趕,但不准和敵方正面交戰,一旦對方停下,便傳信給樂進將軍由他出面戰鬥。」戲志才又發下一道令牌。

  「呃……疲兵之策?」李典搖著腦袋接令。

  「你可以繼續猜~」戲志才呵呵一笑,轉向張絕:「張絕將軍率手下所有青州兵,攜帶兩倍輜重,跟於兩位將軍之後,多打旌旗,接收對方丟下的物資,並勸降俘虜。」

  「軍師可以放心,那些『太平軍』只是被管承攜裹而已,我軍中有不少人與他們相熟,定能勸降絕大部分。」張絕領命道。

  「現在,各位可以猜猜看,若是那管承一路逃走,並不給我們交戰的機會,又當如何?」戲志才抄起手,施施然問道。

  「呃嗯……」

  ————

  濟南,國相府。

  曹操、蔡琬、袁紹、曹仁以及典韋正在地圖前對接下來的計劃進行商討,另外還有蔡琰和曹昂在場。

  「孟德,那管承手下頂多有三五千人,為何要派出兩萬大軍進行征討?」袁紹正一邊逗弄小曹昂,一邊向曹操問道。

  「因為封國國相手下最多只允許有兩萬士卒,」曹操看著被捏小臉,要哭不哭的兒子,無奈應道:「若你喜歡小孩子,為何不自己成親生一個?」

  「哼,才不,那些世家貴女一個個跟猴子似的。」袁紹開始扯著曹昂的臉向兩邊拉。

  你有資格說別人嗎!

  這話在曹操嘴邊轉了轉,最終還是沒出口。

  「上限是兩萬的話,只需在行軍時大張旗鼓,就會被人認為此時濟南毫無防備,」曹仁接下了被袁紹拋之腦後的話題:「但哪怕濟南無一兵一卒,吾曹子孝也不會讓他們踏入城中半步!」

  「嗯……我信,子孝不愧是『曹家鐵壁』。」曹操只得應和道。

  與喜歡衝鋒在前的樂進不同,曹仁更樂於防守,但並非典韋那般護衛某人,而是護衛特定的地點,曹操曾派悄悄他在那些「村長械鬥」中一試身手,發現越是對交戰雙方重要的地點,曹仁對其的護衛效果越好,在某次鬥毆中,他單獨保護了某「村長」作為大本營的宅邸近半天,那位「村長」直到現在還在尋找當初那個「鐵壁」呢。

  「畢竟,州郡之分只是行政區劃,邊界上可沒有一堵牆擋著,西邊的兗州無甚油水,南方的豫州則防衛森嚴,徐州正糾集大軍掃平各處太平道分壇,令道徒紛紛逃散」蔡琬抬手在地圖上划過,「所以,會有三路來自於其他州郡的『太平軍』對濟南進行襲擊。」

  「說來可笑,真正聽命於冀州巨鹿總壇命令的渠帥和壇主都已投降或者只是單純防守,反而是那些平素不得志的小渠帥紛紛起兵衝擊官府,他們的行為導致那些已經投降者陷入了十分危險的境地。」曹操頓了頓,繼續說道:「或許大部分投降者最終會像張絕那樣投靠捉拿他們的當地官府,畢竟沒有人希望那可能在危急關頭救自己一命的『符水』消失。」

  「呃……所以,如果朝廷清剿太平道不利,轉而下令捉拿所有『符水』使用者,豈不就是與整個天下為敵?」袁紹似乎終於反應了過來般說道:「……你們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所以說,本初只是反應慢,那可是一點都不傻,曹操嘆氣:「不,沒什麼,你繼續戳昂兒的臉吧。」

  「咦?你對昂兒做了什麼?他怎麼用一副看殺父仇人的表情看你?」伴隨著一道別人都看不見的金光,「替身」出現在廳中,張嘴就是一句讓曹操不知如何回答的話。

  「哦,對了,戲志才的計劃十分順利,那管承和他的『太平軍』在被追趕時慌不擇路之下暴露了他所有的藏身處,被他搶走的財貨也已經追回大半,如今馬上就要被趕到北海國境內了,呵呵,不知那幫整日讀書不曾進行像樣軍備的孔子後人會如何應對這批已經狗急跳牆的亂軍。」「替身」幸災樂禍地說道。

  無論如何,他們是不可能向濟南國國主服軟求援的,那北海國國主的爵位與濟南國國主齊平,名字似乎叫做……劉某?

  好吧,至少在各自父親的疼愛程度上他差遠了。

  ————

  濟南郡東南,青州與徐州交界處,有一處臨時建立,大約能容納兩萬人的簡陋軍營。

  「哎,惇哥啊,你說主公把手下部隊全派出來,那他自己豈不是沒有任何兵力用來守城了?」夏侯淵站在軍營中刻意搭建的高台上四下打量,同時不太自信地向身旁的夏侯惇說道:「我要是不小心漏過去一支敵軍可怎麼辦吶。」

  「那便以死謝罪。」夏侯惇以完全不像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不要吧——」夏侯淵誇張地慘叫起來。

  路過高台的士卒雖然能聽見這慘叫,但習以為常般根本不抬頭去看。

  「主公將手下最精銳的部隊交於我們兄弟,若再放任敵人通過,還有何面目活著去見主公?」夏侯惇望向高台下方,除了偶爾碰撞,再無聲響傳出的諸多重騎兵,眼神透出些許狂熱。

  「我確實沒見過這種騎兵啦……」夏侯淵嘟囔著也同樣看了下去。

  這種重騎兵乃是曹操在濟南花費三年時間以及不計其數的資材打造而成,參考了「山地騎」和「陷陣營」雙方的優點,以精良級的厚重盔甲將騎士和戰馬全數籠罩,尤其強化了正面防護,可以毫不猶豫地向槍陣或者箭雨突擊,所攜帶的重型騎槍可以穿透任何阻擋在他們衝鋒路線上的障礙,即使陷入重圍,也可以使用副武器,單刃厚背斬馬刀來消滅周圍的敵人,可能使他們喪失戰鬥力的,只有騎士和馬匹本身體力耗盡,或者遭遇了強大的「無雙武將」。

  「這支騎兵的名字真是有問題,」夏侯淵又看了兩眼,轉而向四周觀察嘗試尋找可能出現的敵人:「什麼『虎豹騎』,不是我說,現在主公帳下的武將,除了張絕,誰不能生撕幾頭虎豹啊,主公的取名水平果然不行……咦!還真有敵人來了。」

  通向徐州和豫州方向的大路上同時騰起了大量煙塵,在此時各地大都在奉命捉拿太平道之時,這種規模的人馬若非官軍,便是逃竄中的「太平軍」,看數量,兩邊都是虎豹騎的兩倍以上。

  「若讓他們合兵一處,麻煩可就大了哎,」夏侯淵呲牙,「我說惇哥……惇哥?」

  夏侯淵轉過頭,卻發現夏侯惇已經逕自跳下了高台向軍營奔去:「阻礙孟德霸業者,我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