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年——
天庭,兜率宮。
卻說翠雲趁天庭調兵頻繁,悄悄帶老君的青牛與白牛返回兜率宮,原以為會受到老君責罰,但太上老君卻全然沒有過問此事,或者說,在翠雲回到兜率宮後,便完全不曾現身過。
「早知一切如常,我們為何要早早回到天上?」做回女冠打扮的翠雲正騎著青牛在牛欄中繞圈,口中抱怨道。
「若是被人捉回天庭,少不得被天規伺候,」一旁的白牛道:「目前一切還好,只無法化成人形這點頗為不便。」
「活該~」翠雲笑道:「你下界變化成牛妖,同一干妖王稱兄道弟,吃香喝辣,習慣之後再回天庭做牛自是無法習慣,小青就頗為明智,保持牛型,絕不變化。」
一旁的青牛口中嚼著草料,不予理會。
「曾為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牛魔王,或曰小白搖頭嘆道。
翠雲道:「呸,叫你一聲書生便真以為自己是書生啦?隨口便吟誦文曲星君的詩句,也不怕被找上門來。」
「文曲星君?」牛魔王嘲笑道:「那個宣稱『吾之作品總量,已經超過了吾認知範圍,但凡能被稱為佳作的,定然是我所創作』的傢伙嗎?那我是不是可以說——」
「快住口!你若是敢提起『道什麼經』引來老君注意,我便扇飛你!」翠雲噌地從身後抄起芭蕉扇。
「我沒打算提那『道德什麼』,話說你竟然還沒把那扇子還回丹房?」白牛見到芭蕉扇,嚇得退後兩步。
「沒錯,不准提『什麼德經』,」翠雲轉了轉芭蕉扇:「說到此事,我也頗為苦惱,每次去還扇子,總被丹爐噴氣把扇子重新吹出來。」
「當初你取扇子就是這個藉口罷?」白牛完全不信:「難道老君一直在煉同一種丹?」
「唔……」翠雲若有所思。
「快快快,晚了就趕不上了……」「噓!小聲點!」
翠雲正毫無頭緒時,聽到牛舍外面傳來熟悉的低語聲,於是直接推門外出喝道:「金靈!銀靈!你們不看守丹房,要去何處!?」
「嘩——」路過的兩名童兒嚇了一跳,見是翠雲才鬆了口氣道:「低聲!你不知,玉帝陛下正率各位天將與星君在南天門外觀戰,據說敵手乃是一名揮手間殺掉十萬天兵的大猴妖,若去的晚了,猴妖很可能逃脫或者被捉拿,就沒有熱鬧可看了。」
「猴妖?」翠雲略有不安低聲問道。
「聽說是個少見的白猴子,連托塔天王都被擊退……你若想看便自己來!」金靈還待解釋,被急於離去的銀靈拉了一把,一邊小跑離去一邊向翠雲說道。
「……我們回來之後不曾外出,竟錯過了這件大事?」牛魔王探出腦袋問道:「不過我那兄弟是不死之身,應是無甚要緊才對。」
「若玉帝已經下令剿滅花果山,我們定然幫不上任何忙,但至少得了解前因後果。」翠雲快步走回牛欄,翻身騎上青牛:「我們走,去南天門外看看。」
————
南天門,點將台。
「噓……你們倆別出聲。」
翠雲騎著青牛,和白牛一起跟在眾多前往瞧熱鬧的仙人身後。
由於玉帝將看守南天門的四大天王以及「千里眼」、「順風耳」全數調走之故,翠雲騎著青牛外出並未遭到盤查。
或者說,由於前往點將雲台看熱鬧的仙娥神將和星君太多,守門的普通天兵完全沒打算攔截外出者,騎著青牛的小女冠可沒有有那些惡形惡狀的星君更需要注意。
此時,諸多有資格進入點將台者已在稟報後進入點將雲台觀戰,而諸多並無參與資格者也不肯離去,只是留在遠處向高台眺望。
「怪事,」翠雲疑惑道:「我為何不記得天庭有如此多喜歡看熱鬧的仙家?」
「若玉帝不允許他們觀戰的話,大可直接下令諸仙離去,否則進行若干忍的處罰,此時既不允入,亦不驅逐,唔……」牛魔王因用的牛形態,將聲音壓得頗低。
「無論如何,距離雖遠,但勉強還是能看到的那『千里眼』投射的畫面,聲音不聽也罷。」翠雲騎著青牛換了幾個位置,方找到一處相對舒適的觀看點。
凝聚目光看向雲台上投射的畫面片刻之後,翠雲便下定決心,絕對不會再相信金靈和銀靈的任何話,他們說袁洪會很快被擊敗或捉拿?那這群把哪吒三太子和二郎神追著打的白猿是從何而來的?
但見那映照下界的畫面中,楊戩和哪吒維持著三頭六臂的法身姿態,神兵法寶層出不窮,但卻被成百上千,全都手持紅黃雙棍的「袁洪」圍攻。
他們中的絕大部分定然是假的,翠雲能很清楚地看到,在被三尖兩刃槍或者火尖槍戳到之後,那些看起來和真猴沒什麼兩樣的「袁洪」便會瞬間化為一根白色猴毛。
然而被圍攻的兩名仙君卻不敢放鬆警惕,只在翠雲觀看的片刻,他們便有數次以為是假身並未出力,而被真正的袁洪突破,一棒打在身上,或著火,或破甲,狼狽不堪。
即使忍無可忍之下,施展神通進行範圍攻擊,清掉一大半假猴子,袁洪真身就會跳出來,刷地從自己身上拔下一把猴毛,再噗地一吹,然後白猴子就會再次漫天飛舞……
「那是什麼招數?之前完全沒見過。」翠雲愣愣問道。
青牛和白牛當然更不知道,齊齊搖頭。
「這話你就問對人了!在點將台之外,除了我怕是無人認得這招!」翠雲原本也只是隨口感嘆,不料身邊竟然有人應和,轉頭看去時,卻是平素最喜多管閒事的赤腳大仙。
「呃——願聞其詳?」為防止自說自話的赤腳大仙下不了台,翠雲只得接話問道,同時也吸引了幾名附近的仙君看來。
「此乃『八九玄功』中因為不實用而頗為冷僻的神通,名為『血肉有靈』,」赤腳大仙頗為得意地解釋道:「將自己真身的一部分分化出去,變成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而實力則隨這『部分』與『總體』的比例而變化,簡單說來來,若捨去一成的軀體,那麼這部分軀體化形之後將擁有自己十分之力的力量。」
「猴毛也算?」於周圍傾聽的另外一名仙君亦頗驚訝。
「此玄功創立者大約一開始便假想以頭髮來分化,」赤腳大仙搖頭晃腦:「但若使用次數太多,說不得就沒了滿頭烏絲,只得昄依佛祖去了,哈哈哈。」
在天上嘲笑佛門?只怕旁的玄功練習者還沒怎樣,這赤腳大仙就已經被捉去侍奉如來了吧,翠雲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對赤腳大仙露出微笑。
「諸位卿家——」正值畫面中的二郎神和哪吒陷入苦戰時,玉帝起身向一眾仙君言道,聲音並未限於那點將台,連翠雲這邊都聽得一清二楚:「妖猴勢大,難以抑制,誰有辦法將它捉拿,寡人重重有賞——」
「老臣有一計!」還未等翠雲對玉帝竟然承認失敗,公開向天庭仙家尋求辦法這件事產生驚訝之情,赤腳大仙便大聲喊道。
「赤腳仙卿請講。」一道圓光射下,剛好將赤腳大仙籠罩其中,嚇得翠雲駕馭青牛向另外一側遠遠躲開。
「這妖猴既然仗著那對能破萬法,燃萬物的棍子逞凶,那便用不可燃亦不含法之物鎮壓他即可,」赤腳大仙的聲音以類似玉帝的方式傳了出來:「陛下請看——」
不知赤腳大仙在台上做了什麼,畫面上正與哪吒楊戩纏鬥的袁洪猛然一抬頭,架筋斗雲閃出了數千里,而後,一隻龐然巨足凌空而下,差點便將反應略慢的哪吒和二郎神一起踩於腳下。
翠雲吃驚之餘正要說些什麼,便見袁洪徑直殺將回來,掄起雙棒照那巨足腳踝就是一棍。
「嗷——!!」赤腳大仙的慘叫即便未曾藉由玉帝傳音,亦能被點將台之外的眾仙家聽到,一時噴笑之聲不絕於耳。
「嘿,不管怎麼說,那也是老爺的燒火棍,尋常之物還真不敢在它面前自稱『不可燃』吶。」牛魔王嘲笑道。
翠雲點頭贊同,卻忽然看到寬袍大袖的太上老君駕鶴而來,連忙噌地一聲跳下青牛,而距離點將台更近的金靈銀靈亦倉惶逃了回來。
青牛口中嚼物不停,只是用鄙視的目光看著翠云:此時裝作沒騎過已經晚了。
然而太上老君並無捉回自己燒火童兒和坐騎牛童之意,施施然落在點將台上後,反手放下一隻巨大八卦丹爐,而後才道:「這妖猴天生地養,身負救世功德,不死不滅,尋常手段制之不得,只有將其關入我的煉丹爐,將其『所受外物影響』盡數煉出,方能進行處置,這裡有『紫金紅葫蘆』和『羊脂玉淨瓶』各一隻,玉帝可選精細天將前往收之。」
「完了完了——」金靈和銀靈從翠雲身邊跑過,口中還道:「著急來看如何擒拿妖猴,忘記拿丹房寶物,這下可被老爺捉住了——」
「……」翠雲探手進袖,緊緊握住了芭蕉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