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湮滅與魔人

  我叫阿卡托什,

  巴爾你好呀~

  ——4E,201年,爐火之月,27日,17:36——

  砍殺幾十頭魔人之後,亞瑟發現自己被澤拉給誤導了。

  所謂「吸血鬼的原型」「屍鬼的變體」都只是魔人的外形而已,它們在本質上仍然是湮滅生物而非亡靈,所以他「雙手武器」的「超度亡靈」特質完全無效。

  他在戰友團執行任務時也遭遇過幾次被召喚來的魔人,那是一種外形和人類十分相像的生物,但皮膚紅得發亮,一般來說沒有頭髮,取而代之的是長在身體各處的角質尖刺,隨著實力的增強,那些尖刺也會隨之長大,大部分魔人會強化指甲、手肘、膝蓋和腳跟等部位來增強戰鬥力,也有一些會莫名其妙地強化自己額頭上對稱的一對角,或許是為了美觀?不過這樣的魔人就會穿戴盔甲,手持武器地進行戰鬥了。

  這個冷港中的居民卻不同,大部分都近似人形,皮膚慘白,身形乾癟,雙眼冒出火焰般的藍光,身上穿的盔甲也像是經過多年鏽蝕般破爛不堪,活脫脫一頭屍鬼,可他們偏偏不是不死生物。

  至於「吸血鬼原型」的魔人,亞瑟砍殺許久只見到了一頭,外觀比之那些屍鬼要好些,臉色蒼白,身形敏捷,指甲鋒利,口中探出獠牙,還穿著陳舊的貴族服飾,不過直到被擊殺也沒有見他變成吸血鬼大君。

  「嘿,巴巴斯,以前一直沒機會問,卡拉維庫斯·維爾的湮滅領域也是這個樣子?」清空了一整座類似領主大廳的建築,亞瑟在它的屋頂稍作休息,向被自己拽著降落到同一地點的土狗問道。

  「你在開玩笑,汪!」巴巴斯回應:「所有的湮滅領域都是完全不同的,維爾那傢伙的領域是一座超級~大城市,填滿了整個湮滅領域,完全沒有所謂的郊外和鄉村,城市中每時每刻都在進行著各種交易和契約,只不過那裡的魔人都是黃色的,丑。」

  「聽起來不是個戰鬥型的。」依稀感覺有點違和,亞瑟隨口評論。

  「說對了汪,和那些命令魔人去戰鬥的粗野召喚不同,維爾那裡基本是僱傭契約,」巴巴斯說著:「比較有名的『召喚魔人商人』『召喚魔人樂隊』『召喚魔人管家』都是來自維爾。」

  最後那條聽起來不大妙吧……家不要了?

  「【————!】」一陣嘈雜聲出現,從四周各處冒出了數量眾多的魔人,將這座廢棄的領主大廳團團包圍。

  「汪!看來因為這裡的魔人首領被你幹掉,周圍的首領派人來搶地盤了。」巴巴斯朝下看了看:「只要你做出已經離開的假象,它們很快就會自相殘殺,到時候再渾水摸魚就——」

  「沒那個必要,」亞瑟打斷了巴巴斯的話,「澤拉說的是『儘可能地多殺些魔人以令莫拉格·巴爾甦醒』,如果我這裡斬殺的足夠多,她和艾米爾那裡應該就會減輕些壓力。」

  「汪唔……」土狗眨著眼睛,不明所以。

  「被光吞噬吧,你們這些渣滓!」亞瑟站起身,高高舉起手中的金色巨劍朝下面聚集起的魔人大聲喝道:「【誓約與勝利之劍(Excalibur·Morgan)】!」

  泛著金光的巨劍用力揮下,其上驟然變大變長數百倍的光芒橫掃而過,將波及範圍內的魔人們全部一掃而空。

  在只有亞瑟能看到的星空中,「雙手武器」星座,第十顆,也是最後一顆星辰亮起,「放逐魔族」:將魔族從主物質世界驅逐回湮滅,如果在湮滅中使用,被攻擊的魔族將徹底消失。

  沒有被攻擊到的魔人們呆愣了一瞬間,然後慘叫著四散而逃。

  「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澤拉。」亞瑟有些感慨地看著一片廢墟的城市,之前還總覺得從看不到的角落裡有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著他,現在看過去時,只感到有逃跑不及的傢伙在瑟瑟發抖。

  「汪!快把那危險的玩意收起來!」巴巴斯的聲音有點變調。

  「怕什麼,你是狗,又不是魔族。」亞瑟聳聳肩,還是把大劍收回鞘中。

  「開玩笑!那一下連魔神都能砍了汪!我雖然——」巴巴斯還想說什麼,忽然轉頭朝下方看去:「咦?這附近的魔人首領可是下血本了啊,整套的魔族甲。」

  廢棄領主大廳的門口,兩名魔人哆哆嗦嗦地抬著一隻裝甲假人走過來,小心地繞過劍痕,放下之後一溜煙地跑了。

  那是一套漆黑打底血紅裝飾,造型異常狂野不羈的重甲,哪怕是穿在一個假人身上,也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氣勢。

  「呵,我覺得剛才那一下差不多夠了,如果他不會再派人侵擾,放過他們也無不可。」亞瑟掃了那盔甲兩眼,邁步朝樓下走去。

  ——17:41——

  帕拉索斯並非第一次進入魔神的湮滅領域,不久前為了追蹤墨瑟·弗雷就進入過【諾克圖娜爾】女士的「永恆黃昏」,但那邊完全一片漆黑,只能通過偶爾出現的閃電判斷出那是一處無盡的沼澤,而其他時間都在和看不到的「敵人」戰鬥,最後莫名其妙地就出來了,也不知道那些魔神大佬達成了什麼協議。

  相比之下,「冷港」的這種環境更讓他如魚得水,雖然是廢棄的,但終歸是城市,而城市就是以保護皇室成員為目標的銳眼鷹的主場。

  雖然公主在這裡耽誤時間,會讓沒有得到消息的帝國軍團認為雪漫決定獨立……不過無所謂了,就當做是對巴爾古夫領主的考驗。

  在空中受到緩落術影響時,帕拉索斯已經在儘量朝公主的方向接近,但他可不敢像亞瑟抓狗一樣去牽公主的手,全力調整姿勢也和公主的落點相隔了五六條街,而這裡的居民有些過於好客,讓他幾乎寸步難行。

  在終於擺脫糾纏趕到公主的位置時,卻發現她已經離開了,附近只有數名魔人的屍體。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名為公主,但艾米莉亞完全沒有普通公主的各種常規特點,在這種情況下她既不會原地等人來支援也不會去找同伴匯合,多半是隨便找個方向殺過去了吧。

  以沿途各種姿勢死掉的魔人作為「路標」,帕拉索斯在六個街區之外找到了艾米莉亞公主,從這種奇怪的,把一座座房屋用網格狀的道路分割開的建築風格來看,公主所在這一整片沒有被分割的建築群應該就領主府邸。

  而那倒了一地的強壯魔人應該就是領主的衛兵。

  雖然用「強壯」來形容一些形似屍鬼的乾瘦魔人有些奇怪,但他們通過強化身上的角質形成了類似於肌肉的盔甲,整個人看上去都大了兩號,有些還在背後生成巨大的如同蠍子尾巴一樣的角質巨爪,整體看起來十分威猛。

  不過在公主殿下連魔神和巨龍都能斬殺的利刃面前毫無意義。

  「……啊,帕里,」艾米爾注意到了自己的保鏢:「潛行,很成功。」

  是啊是啊,看到你的魔人都死了,所以沒有人發現你潛入,沒毛病。

  「【——!!】」

  刺耳的魔人叫聲響起,帕拉索斯十分懷疑這種音色幾乎一模一樣,只有聲音大小和腔調不同的吼叫是怎麼表達出各種各樣的意思的。

  不過,這些傢伙要表達的意思,他根據現在的情形也能大致猜到幾分。

  ——就是他們!殺了我的手下!快幫我報仇!

  ——是嗎?看來你確實被端了老巢啊。

  ——只要你幫我奪回地盤,一定會重謝……啊!

  ——嘿嘿嘿,先殺了你,再搶了這片地盤,誰還稀罕你的感謝?

  嗯……帕拉索斯拒絕承認自己在妄想,實在是由於一群包圍這裡的「屍鬼」後面,那兩個吸血鬼實在太過顯眼,而且其中一個還把另一個給宰了,再想想這個湮滅領域主人的個性,就知道這裡的魔人頭目大概也是欺軟怕硬的貨色。

  「……帕里,潛行。」艾米莉亞公主悄聲說道。

  好吧,潛(sha)行(guang),帕拉索斯聳聳肩,平移兩步躲進建築的陰影中。

  ——17:59——

  「你,你到底……」哈孔看著面前的女法師,驚恐不已地說道。

  吸血鬼大君被禁錮在原地,完全動彈不得,而剛才貿然出手打算襲擊她的赫恩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雖然他原本也打算動手,但由於和【莫拉格·巴爾】有著緊密聯繫,他依稀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種壓倒般的恐怖,猶豫間動作慢了一點,這才沒有重蹈赫恩那就像被拍蒼蠅一樣拍倒在地的悲慘覆轍。

  竟然能動用「冷港」本身的力量,她,不,祂究竟是誰?

  「哎呀,這可真是巧合,」澤拉·佩什正盯著自己的手看,同時說著哈孔聽不懂的話:「湮滅之主陷入沉睡,卻沒有對動用湮滅之力做出限制,而我又無法掌握這個範圍外的地方,於是全都拿來自用了,這麼一來,這個馬甲怕不是要成神?」

  【……】

  「呸,傳統個鬼,」澤拉的目光轉向倒地的赫恩:「按照那兩邊的進度,巴爾那傢伙應該甦醒進行最後的掙扎了,我正好給祂個驚喜。」

  不,不會吧……哈孔瞪大了眼睛看向赫恩,雖然他知道他們這種類似「直系造物」的存在可以被魔神「降臨」,但代價是徹底失去自我並在降臨結束後徹底死亡。

  這種事一般是聖靈那邊的祭司們拿來做最後一搏用,而魔神則基本不大這麼做,祂們的敵人太多,如果降臨時被陰了,連本體都會受影響,可現在……

  在哈孔絕望的目光中,昏迷的赫恩身上驟然出現龐大的魔神氣息,他的身體隨之開始變得巨大、猙獰、幾乎是一瞬間,一名身高數十米,長著有巨大倒鉤雙角的骷髏腦袋,身穿時不時有岩漿透出的厚重黑甲,雙手各持一把巨錘的恐怖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這就是掠奪與毀滅之王、靈魂收割者、吸血鬼之王、主宰與奴役的魔神,【莫拉格·巴爾】——留在世界上最後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