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到底誰忘恩負義
「什麼？再說一遍！」在九州肥前的名護屋，豐臣秀吉得到消息，不由得大為震怒，同時也非常意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厲聲喝道，「到底怎麼回事？」
陪同他身邊的德川家康、前田利家、上杉景勝、蒲生氏鄉、伊達政宗等人，也都是一臉震驚，甚至身體微微前傾，看向跪在中間稟告的信使，豎著耳朵聽著。
「第一軍團，第二軍團，第三軍團沒有任何消息，而明國皇帝所領大軍攻到了朝鮮王京，我軍已退守釜山一線，集中兵力準備和明軍一戰。」
宇喜多秀家派來的信使不得不重複了一遍，然後再次低著頭雙手把信件遞上。
豐臣秀吉第二遍聽到了戰況簡報，雖然是聽明白了，知道自己沒有聽錯，但是他還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在他的眼裡，倭國強大，所向無敵，而明國文弱，怎麼可能會是倭軍的對手！
不要說他出兵之戰狂妄了，在原本的歷史上，碧蹄館之戰後，倭軍又被明軍燒了龍山的糧倉粟數十萬，迫使其撤退至釜山，此後陸戰皆集中在朝鮮南部四道。
因為朝鮮破壞過度，造成瘟疫流行，當地徵發糧食不易，最終豐臣秀吉遂派使節隨同明使沈惟敬由釜山至北京城議和。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豐臣秀吉提出的議和條件，還是狂妄至極，他提出了「明倭和平條件」七條：
1.遠嫁大明公主為倭國天皇后；
2.發展明倭貿易；
3.明、倭兩國武官永誓盟好；
4.京城及北部四道歸還朝鮮，南部四道割讓於倭國；
5.朝鮮送一王子至倭作為人質；
6.交還所俘虜的朝鮮國二王子及其他朝鮮官吏；
7.朝鮮大臣永誓不叛倭國。
豐臣秀吉這個猴子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麼想的，大明朝從開國以來，從來沒實施過和親的事情，哪怕皇帝被敵人俘虜，也一樣是打，絕不屈服的，他竟然想要大明和親，嫁公主到倭國去，腦子真是被驢踢了。
歷史上對於第一次抗倭援朝戰事，特別是倭方，有很多人認為是倭軍贏了，但是，有一個鐵一般的事實是，倭軍原本都攻占了平壤，但是在明軍參戰之後，他們被打得只剩下南部四道了。
就這，竟然想讓朝鮮臣服他們倭國，又是要朝鮮割讓領土給他們，還要送王子去做人質，甚至還要朝鮮發誓永不叛倭國。
從這就可以看出來，豐臣秀吉的狂妄，真是沒邊了！
也只有在前線的倭軍將領被明軍打怕了，不想再打。小西行長甚至瞞著豐臣秀吉簽訂合約，約定倭軍在受封后迅速撤離朝鮮；並且只冊封而不准求貢；甚至還答應與朝鮮修好不得侵犯。
此時，豐臣秀吉自然沒法接受他的軍隊，竟然被明軍打得退到朝鮮南部四道，龜縮在朝鮮最南邊。
他一邊罵著「八格牙路」，一邊終於接過宇喜多秀家的信件看了起來。
德川家康等人，便都看著看信中的豐臣秀吉，觀察著他的表情，心中自然都是震驚，不知道前線戰況到底怎麼樣？
他們看到豐臣秀吉的臉色，似乎是越來越生氣的樣子，突然之間，就看到豐臣秀吉一巴掌把那封信拍在面前的案几上，然後有點歇斯底里的大喊道：「八格牙路，八格牙路……」
德川家康等人一見，嚇得立刻向暴怒中的豐臣秀吉跪下，同時，心中很是吃驚。
他們都了解豐臣秀吉，打交道的時間也久了，但是真的沒看到過，豐臣秀吉竟然會有如此暴怒的一面！
那信里到底說了什麼，竟然會讓豐臣秀吉如此暴怒？
此時，現場就只剩下豐臣秀吉的怒罵聲和喘息聲，猶如受傷了的野獸一般。
過了好一會之後，豐臣秀吉似乎終於控制了自己的脾氣，又一巴掌拍在那封信上，然後大聲喝道：「戰敗也就罷了，竟然還用如此荒謬之極的藉口來糊弄吾！吾還沒老邁昏庸呢！」
說完之後，他又用力拍打那封信，發出「砰砰砰」的聲音，案幾似乎都快承受不住，要被他拍爛了一樣。
德川家康震驚地看著這一幕，看到豐臣秀吉似乎是把那封信當作宇喜多秀家本人一樣，感覺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他心中非常清楚，沒有人會把豐臣秀吉當老邁昏庸之人看待。不但是他，包括宇喜多秀家也是一樣。
換句話說，宇喜多秀家肯定在信裡面說了什麼非常離譜的戰敗理由，才會導致豐臣秀吉如此大怒。理智告訴他，宇喜多秀家不可能說謊。
於是，他心中又好奇之下，在豐臣秀吉的怒火稍微消了一點之後，便忍不住問道：「將軍閣下，不知我軍為何會退守釜山一帶？」
聽到問話，豐臣秀吉便馬上轉頭看向德川家康，依舊帶著怒氣對他說道：「他竟然敢說，明軍會妖法，能搬運石頭到天上砸他們……」
一聽這話，德川家康、前田利家、上杉景勝等人頓時傻眼。
這個宇喜多秀家真的是腦殘了麼，竟然會想出這樣的戰敗理由？
在座的這些人，都是從倭國戰國時期殺出來的人，誰會相信這個？
他們真的是萬萬沒想到，宇喜多秀家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會找出這樣的理由？
此時此刻，他們算是恍然大悟了，難怪豐臣秀吉會氣成這樣子！
他們正在想著呢，豐臣秀吉還在怒氣沖沖的對他們說道：「他還敢說明軍的火槍非常厲害，三百步外就能射中他們，並且不是從槍口裝填彈藥，而是從火槍的尾部裝填彈藥，速度非常快。」
「吾是沒打過仗還是沒摸過槍？還從槍的後部裝填彈藥，他怎麼不屁股進食呢？三百步射中他們，他是用嬰兒的腳步來算麼……」
豐城秀吉越說越氣，又一次拍起案几上的那封信。要是此時，宇喜多秀家在他面前的話，估計已經被他拍成肉泥了。
德川家康等人聽得再一次無語，這種理由編得實在太離譜了！
這說出來，誰能信啊？
德川家康剛想到這裡時，他忽然微微一愣，頓時便察覺不對。
宇喜多秀家是什麼人，他自然也是了解的。除非宇喜多秀家是失心瘋，否則不可能以如此荒謬絕倫的理由來糊弄豐臣秀吉！
而宇喜多秀家，會是失心瘋麼？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那換句話就是說，難不成宇喜多秀家的理由，是真的？
從理智上，德川家康得出這樣的推論。但是，他又轉念一想，覺得太匪夷所思，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有心想再問問詳細的情況，但是看到豐臣秀吉那麼震怒的樣子，他也不敢去觸霉頭，讓豐臣秀吉遷怒於他，讓他派兵去朝鮮，那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他便低頭垂手，不敢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豐臣秀吉可能是怒火發泄了一通之後，發泄的差不多，差不多冷靜下來，同樣想到了德川家康所想的推論。
但是同樣的，他還是難以相信宇喜多秀家的這些理由。
於是，豐臣秀吉便把那封快被他拍爛的信拿起來，讓侍從轉給眼前的這些人，讓他們看看，然後問道：「你們是怎麼想的？」
說這話的同時，他看向最是老奸巨猾的德川家康。
德川家康被豐臣秀吉盯著問，便沒辦法，只好斟酌了用詞說道：「他該是不會欺瞞將軍閣下，但這些理由又確實太過匪夷所思，或許派人去朝鮮核實一下，較為穩妥。」
其他人聽了，在豐臣秀吉盯上他們的時候，便也和德川家康一個意思。反正他們不會給宇喜多秀家擔保，到底是什麼樣，和他們無關。
再一個說了，相對豐臣秀吉來說，宇喜多秀家才是豐臣秀吉的心腹！
已經理智起來的豐臣秀吉，聽到他們的這些話，覺得有道理，點點頭。然後，他忽然又問道：「如果他說的這些理由是真的，那你們怎麼想？」
說著這話時，他自然又盯上了德川家康。
德川家康見此，有點無奈，便只好恭敬的回答道：「如果真是這樣，那第一軍團、第二軍團和第三軍團怕是危險了。說不定……說不定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豐臣秀吉聽到這話，緊皺著眉頭，又轉頭看一下其他人，最後盯向獨眼的伊達政宗。
獨眼伊達政宗見此，便只好也開口說自己的想法道：「三個軍團都是全軍覆沒，沒有任何人逃出來，似乎是不大可能……」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稍微猶豫一下之後，才接著繼續說道：「最大的可能，應該是被明軍圍住了，所以才沒有人逃出來報信。」
說完之後，他想到什麼，便又補充說道：「明國皇帝御駕親征，以明國的幅員遼闊，肯定是帶了很多人馬。要圍住三個軍團，並不是意外之事。」
豐臣秀吉聽到他的這番話，點了點頭，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惑，便又說道：「明國皇帝御駕親征，召集大量人馬，這應該需要很多的時間準備，那為何會這麼快出現在朝鮮呢？」
德川家康聽到這個話，忽然想到了什麼，頓時臉色一白，心中不由的暗暗後悔。他只能祈禱，豐臣秀吉想不起以前那個事情。
然而，事與願違，就聽到豐臣秀吉還在接著往下說道：「除非明國皇帝早就在做御駕親征的準備，換句話就是說，他早就獲悉了我們要通過朝鮮攻打明國的消息，並為此做出準備，如此才能解釋這一切。」
說到這裡，豐臣秀吉想起了什麼，立刻看向德川家康，嚴厲的說道：「是不是薩摩藩那個明人傳了消息回去？」
去年的時候，他得到舉報，曾抓了那個收集神國出兵消息的明人，本來要殺的，就是德川家康向他求情，說如果殺了那明人，會顯得他小肚雞腸。
如果他把那明人赦免了，這樣就顯出寬闊的胸襟，讓人感佩他的度量，說他是個仁德之人。
豐臣秀吉當時感覺德川家康說得有點道理，並且多少也要給些德川家康的面子，因此，他便不再追究那明人泄密之罪，只是象徵性地申飭了一下，趕回了薩摩藩。
但是，此時豐臣秀吉想來想去，就想到明國皇帝該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才會提前準備，打了神國之兵一個措手不及。
沒錯，只能是這樣的了！
一想到這，豐臣秀吉的眼神，便越發的凌厲了。
德川家康是真的後悔，但是此時也沒辦法，便只好回答道：「是有這個可能，不過還有一個更大的可能，是朝鮮向明國稟告了。」
說完之後，他又想起什麼，便連忙又補充道：「對了，還有琉球，也可能會向明國告密。」
豐臣秀吉聽到他的猜測，想了一下，覺得都有可能，便恨聲說道：「待吾查了，看誰破吾好事，定然饒他不得。」
這個時候，他的心態其實已經變了。
在原本之前，他其實並不是很在意消息是否會透露。因為在他看來，他就是強大，明國就是弱，所以消息不管透露不透露都沒關係，反正他能夠打敗明國。
可如今，朝鮮戰場上大敗。根源就是明國那邊有了準備，事先徵集人馬，甚至皇帝都御駕親征了。
要不是這樣，朝鮮戰場上也不可能會有這個大敗。
因此，他就介意是誰透露消息了！
商議的最後結果是，豐臣秀吉派心腹之人趕往朝鮮，去核實明國到底會不會妖法，他們的火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戰況到底是不是如同信上所說！
另外一邊，他還要求朝鮮那邊，儘快搞清楚第一軍團，第二軍團和第三軍團的情況。如果是被明軍包圍在朝鮮西部的話，那必然也是要派兵去救援的。畢竟，那可是有五萬多人。
兩天之後，豐臣秀吉正有點焦急的等待朝鮮那邊的消息時，忽然，他的心腹手下，主管司法的淺野長政親自跑來，向他稟告道：「將軍閣下，事情弄清楚了，是薩摩藩那個明人向明國告密的。」
說到這裡，他親自拿出了一份東西，呈送到了豐臣秀吉的面前。
豐臣秀吉聽到他的稟告，稍微有點意外。
不過他意外的，不是說那明人向明國告密，而是淺野長政為什麼確認就是這個明人告密所引發的？
畢竟在他看來，其實朝鮮告發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隨後，豐臣秀吉拿起淺野長政呈送給他的那份東西，展開看了一下之後，見都是漢字，寫得密密麻麻的，似乎內容不少，便抬頭看向淺野長政說道：「這是什麼東西，都寫了些什麼？」
淺野長政聽了，立刻向他稟告道：「那明人許儀後正四處找人，想把這份東西帶回明國去，正好被抓個正著。這份東西里的內容，全是有關我們倭國的消息……」
他就把這份情報裡面的詳細內容，大概向豐臣秀吉稟告了一遍，包括倭國詳情，出兵細節，以及如何反制倭軍的措施等等。
豐臣秀吉聽得大怒，當場又拍了桌子。
這一刻，他是真明白了。毫無疑問，確實是這個明人告密，才引發了朝鮮戰場上的敗局。
這份東西上的消息，實在太詳細了！
就算是朝鮮向明國告密，也不可能提供如此詳細的消息。
震怒之後，他便立刻問淺野長政道：「人呢？」
淺野長政一聽，立刻便回答道：「已經抓了，就在外面。」
豐臣秀吉聽到這個話，便立刻怒喝道：「帶進來！」
於是，不一會之後，兩個倭人武士便押著一個明人進來了，不用說，這人自然是許儀後了。
此時的許儀後，知道這次沒法倖免了，不但是因為上一次被抓過，更因為這一次被抓的時候，被他們搜出了那份消息。
於是，任憑那兩個倭人武士怎么喝斥，他傲然不跪。
豐臣秀吉見了大怒，指著許儀後大聲喝道：「你們明人是如此忘恩負義麼，吾已赦免你一次，竟然還死心不改？」
許儀後聽了，毫不示弱地大聲回應道：「何為忘恩負義？我要是知道母國被你們侵犯而無動於衷，那才是忘恩負義！」
豐臣秀吉聽到這話，稍微愣了下，隨後便又怒喝道：「你吃我神國糧食，睡我神國女人，活在我神國，卻做對不起我神國之事，如何不是忘恩負義？」
許儀後聽了，想也不想，冷笑一聲道：「我在你們這裡，憑醫術救人無數，你們不思感恩圖報，反而要侵犯我母國，到底是誰忘恩負義？」
說到這裡，不等豐臣秀吉再說，他便又立刻接著說道：「爾等一島國，飲毛茹血，虧得派人向我華夏學之，又有鑒真大師等人東渡教化爾等，才有爾等開化。可爾等不但不感恩圖報，反而屢有倭寇犯我華夏海疆，燒殺掠奪，無惡不作。我便是一例，被伱們掠來此，以至於背井離鄉，不得回歸故鄉。」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他越說越怒，盯著豐臣秀吉，怒聲喝道：「到底誰忘恩負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