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逼供
得到這樣一個結論之後，這些人中，就數黃得功最是激動了。
他立刻大步走向沈廷揚，大聲喝問道：「陛下怎麼樣了，還好麼？」
沈廷揚看著他走過去的架勢，就好像一個回答不對就會打人一樣，便忍不住後退了兩步說道：「得見到了左大人才能知曉。」
黃得功一聽，立刻轉頭向船工大聲喝道：「他娘的沒吃奶麼，能不能再快些？」
這船是沈廷揚安排的，是他自己的船，看到黃得功威脅他的人，便連忙說道：「靖南伯稍安勿躁，就兩天時間，很快就能見到左大人的。」
聽到這話，黃得功立刻轉頭看向沈廷揚，怒目圓睜，厲聲喝道：「你這鳥官，是不是還隱瞞了什麼消息，快快道來！」
其他人聽了一愣，不知道黃得功為什麼這麼說，便都轉頭看向他，或者看向沈廷揚。
沈廷揚一聽，心中一驚，連忙說道：「靖南伯何出此言？休要瞎說！」
聽到他這話，王得功「噔噔噔」的大步走到他面前，用手指著他的臉喝道：「休要蒙老子。你敢說沒見過陛下？否則為何不稱為老子為靖南侯？你肯定是見了陛下，也已經認了陛下，所以才不認南京那皇帝老兒給老子的封官，對不對？」
一聽這話，史可法也回過神來了，便連忙跟著問道：「沈大人真的見過陛下了？」
沈廷揚真的沒想到，本來以為黃得功是個大老粗，畢竟字都不識一個，大大咧咧的，還好酒。結果卻沒想到，他竟然粗中有細，被他從話語稱呼中發現了破綻。
沈廷揚知道如今抵賴也沒用，看黃得功的架勢，要是他抵賴的話，說不定他就會挨拳頭了。好在如今船隻已經出海，就算說了也沒關係。
心中這麼想著，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等他回答，於是，他就只好說道：「我在南返路過登州府時，確實遇到了陛下，如今我和左大人都一起為陛下效命。」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下眼前這些人，然後再補充說道：「你們是陛下欽點要見的，但又不能暴露陛下的事情，便只好先把你們帶去再說。」
聽到他的話，在場的一些人就奇怪了。
崇禎皇帝知道史可法，黃得功。要見他們，這在情理之中。
但是，其他人呢？崇禎皇帝怎麼可能也知道，還欽點了要見？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份名單是朱海軍考慮再三之後挑選出來的，在揚州之戰中殉國的那些人。
史可法就不用說了，黃得功，是崇禎皇帝提拔出來，忠勇營兩總兵之一。後來提升為總兵的周遇吉，都還在黃得功之下。
黃得功對崇禎皇帝也確實忠心耿耿，去年的時候，他在南直隸這邊領兵作戰，離京師很遠。
本來以為李自成大軍被周遇吉阻擋在寧武關前很久，甚至一度打得李自成準備回師了。因此，這讓所有人都認為，李自成不可能打去京師。
結果沒想到，李自成攻破寧武關之後，後面的大同、宣府重鎮，竟然全都不戰而降。包括居庸關這裡，同樣也是不戰而降。
因此，李自成這進軍速度，是誰也沒想到的。
本來的話，京師是堅城，建虜都打不下來，李自成估計也打不下來，結果沒想到，京師這邊，竟然一群人都搶著開門迎接大順軍。
因此，黃得功壓根來不及勤王，京師就城破了。
如果說，這事不能說明黃得功忠心的話，歷史上發生了南北太子案，南京這邊也有一個太子，所有人都說這個太子是假冒的。因為要是真太子，弘光帝怎麼處置？
但是，黃得功不管其他，上奏道：「太子未必是假冒的，先帝的兒子也就是您的兒子，不是一點證據都沒有就能來胡亂假充的。我擔心在朝廷中的大臣們花言巧語奉承陛下您的人多，敢不看您的臉色直言進諫的人少，他們就是明白認出是太子，也不敢抗言上書，怕給自己惹禍啊！」
還有，諸多軍閥軍隊中，唯獨黃得功牢記崇禎皇帝設立忠勇營時候的叮囑。就算到弘光朝時，他的軍隊出外，也是紀律嚴明，部下不敢侵擾百姓。因此，所到之處人們都感激他的好處。廬州、桐城、定遠當時都為他建立了生祠。
如此種種，朱海軍判斷黃得功對崇禎皇帝是絕對忠心的。
在場的人中，還有劉肇基，崇禎十七年時，崇禎皇帝加封他為都督同知，提督南京大教場。他本來是遼東將門，但是卻不像其他遼東將領一樣投降建虜，而是死戰殉國。
揚州同知曲從直，同樣是遼東人，建虜來了寧死不降，與其兒子一同在揚州小東門殉國。
任民育，時任揚州知府，是山東兗州府濟寧州人。天啟年間中舉人，崇禎十一年、十五年，清兵兩次掠山東，以協助地方官守城，親自舉大石向攻城雲梯投擲，立大功，被崇禎皇帝封為潁州知府。城破之後，建虜勸降，他卻是寧死不降而被殺，女兒自盡。
副將馬應魁，和崇禎皇帝沒多大關係了。但是他是史可法提拔起來，帶在身邊的將領，披白甲，書「盡忠報國」四字於背，巷戰死，因此，也被點名。
另外幾個人，也和崇禎皇帝沒多大關係，比如秀才王士琇，只因記載中有說他設莊烈帝位，哭泣祭拜，與弟自縊死；至於醫士陳天拔、畫士陸榆，都是專業人才，殉國死的，就都點名了。
此時，黃得功聽到沈廷揚的話之後，轉頭看看眼前這些人，就又指著沈廷揚的鼻子罵道：「你這鳥官，又在騙人！」
說完之後，他用手指了王士琇、陳天拔、陸榆等人，然後再盯著沈廷揚喝問道：「陛下怎麼可能欽點他們覲見，你這騙鬼嗎，當老子是傻子？」
聽到他的話，這些人覺得黃得功說的很有道理，就連史可法都有點懷疑了：沈廷揚的嘴裡到底有沒有真話？
黃得功的脾氣有點急躁，至少此時的他，認為沈廷揚是在騙他。事關崇禎皇帝的下落，他就忍不住直接捏了拳頭，就想打沈廷揚，要逼他說出實話。
沈廷揚見此，不由得心中大喊冤枉。挨頓打還沒關係，要是這些人以為他說謊，就逼著他掉頭回去，那才是糟糕。
心中這麼想著，他便連忙喊道：「慢著，我剛才所說，句句屬實，他們這幾人，都是陛下欽點的。」
說完之後，他看到黃得功又露出不信的表情，又準備再度走近他時，便馬上補充說道：「陛下有交代，在建虜進攻揚州之時，你們這些人都會戰死殉國，都是大明的忠臣。」
黃得功聽到他這話，都被氣笑了，指著沈廷揚，大聲喝道：「還敢當面撒謊，真是欠揍。」
此時的沈廷揚面對黃得功，真有一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不過想想也是，如果不拿出點證據來，他們肯定沒法相信這些話的。
於是，他連忙大聲對黃得功說道：「住手，我現在就和陛下聯繫，伱自己問陛下好了，看我有沒有說話！」
黃得功聽到他這話，立刻掉頭看向船上的那些船工，好像沒有一個像崇禎皇帝的。
於是，他就立刻轉回頭，帶著驚喜，盯著沈廷揚問道：「你是說，陛下是在船艙中？」
史可法等人聽到這話，也都是有點激動起來，他們沒想到，原來陛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可誰知，沈廷揚卻是搖搖頭，然後從袖子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個灰不溜秋的東西。然後他看向黃得功說道：「這是陛下賜給我的短波對講機，具有千里傳音之效，有這個東西，就可以和登州府那邊的陛下聯繫。」
聽到他這話，包括黃得功在內的所有人都有點傻眼，他們萬萬沒想到，竟然還出現了千里傳音的東西？
這不是神話傳說中才有的東西麼？真有這樣的東西？
沈廷揚趁著他們傻眼的功夫，又連忙解釋道：「陛下有和我交代過，如果有事要和陛下聯繫，那就每天午時，或者傍晚時分。因此，我此時聯繫，不一定能聯繫上陛下。另外，如果天氣不好的話，也可能會聯繫不上。」
他必須得趕緊先說明一下，要不然待會崇禎皇帝那邊沒有回應的話，說不定會被他們認為又在戲耍他們。
黃得功才不管其他，立刻催著他，趕緊聯繫崇禎皇帝。
於是，沈廷揚便在他們所有人的注視下，打開了對講機的開關，然後按下按鈕對著對講機說話道：「陛下，能聽到嗎？有要事相告，完畢。」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著，期待著會有動靜。
但是讓他們都失望了，沈廷揚等了一會兒之後，對講機裡面並沒有傳出崇禎皇帝的聲音。
於是，沈廷揚便只好再按下對講機按鈕說道：「陛下，能聽到嗎？有要事相告，完畢。」
依舊是沒有回應，他就只好再重複。
他不知道崇禎皇帝那邊對講機個數也有限，因此，崇禎皇帝分時間段切換不同頻率和不同的人聯繫。沈廷揚在這個時候聯繫，崇禎皇帝那邊自然是聽不到的。
之所以要定下聯繫的時間再聯繫，還有一個原因是崇禎皇帝那邊要聯繫沈廷揚的話，萬一沈廷揚正在會客，或者做什麼其他事情的時候，突然身邊響起這種對講機的對話，那也是不妥的。
幾次之後，並不見有回音，沈廷揚在黃得功發飆之前，連忙搶著說道：「看來只有等午時再和陛下聯繫了，你也不用急，反正午時也快到了，大概就半個時辰，等等就行。」
黃得功聽了，卻是還想發飆，虧了史可法及時阻止道：「稍安勿躁，盼陛下的消息都盼了那麼久了，如今半個時辰都不到，再等等又何妨。」
黃得功聽到他這話，想了想，感覺史可法說的有道理，便對沈廷揚說道：「最好不要騙老子，要不然叫你後悔兩個字怎麼寫？」
他才不管沈廷揚是不是文官，之前的時候，他都有過接到弘光帝的詔書以後，竟當著使臣的面罵罵咧咧把詔書撕毀的事。
沈廷揚面對黃得功真的沒一點辦法，便只好對他說道：「我不會騙你的，你看看我手中這個短波對講機，你可有見識過？」
黃得功一見，便伸手過去搶。虧了沈廷揚眼疾手快，連忙把對講機藏到了身後，同時厲聲對黃得功說道：「你想幹什麼？這是陛下賜給我的寶物。要是損壞了，你賠得起嗎？陛下都要懇請天師賜下，才能有這寶物的。」
史可法聽到這話，便有點好奇的插嘴問道：「什麼天師，龍虎山的張天師？」
南方人大都知道龍虎山的張天師，但是，據史可法所知，龍虎山張天師根本就不可能有此仙術，還能賜下什麼寶物？
沈廷揚聽到他這話，便連忙搖頭否認道：「龍虎山的張天師那只是愚弄百姓而已，陛下所交的天師，那才是真正的天師，是神仙！」
史可法聽得大奇，便連忙再追問，但是沈廷揚不肯說了，只是回答道：「我已經透露了好多消息，回頭還得向陛下請罪。你們不要讓我為難，有什麼事情，陛下想告訴你們的，見面之後，陛下就自然會告訴你們。」
讓他為難不為難的，說實話，黃得功才不在乎。但是，史可法和沈廷揚的關係好，也理解他的苦衷，便把其他人都勸阻了，不再讓沈廷揚為難。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沈廷揚看看差不多已經到午時，又看到黃得功一直在盯著他，便主動拿出了對講機，打開之後開始聯繫崇禎皇帝那邊。
而其他人聽到他的動靜，便立刻又圍了過去，帶著好奇和期待，看著他在那裡和那個黑不溜秋的東西說話。
「陛下，能聽到嗎？有要事相告，完畢。」
「陛下，能聽到嗎？有要事相告，完畢。」
「……」
聽了沈廷揚一直在重複相同的話，但是對講機卻沒有聲音，慢慢的，黃得功的臉色就變了。他就感覺，沈廷揚是在玩他。
可誰知，就在他打算動手之際，就聽到那個黑不溜秋的東西裡面傳出了聲音。
「朕在了，有何要事？完畢。」
黃得功一聽到這個聲音，便如同雷擊一般，頓時愣在那裡一動不動。
在場的所有人中，就屬他對崇禎皇帝最是熟悉。因此，他第一時間聽出這聲音就是崇禎皇帝的聲音。
史可法隱約聽出了這是皇帝的聲音，也是一下愣住了。
至於其他人和崇禎皇帝就比較陌生了，哪怕是劉肇基這個總兵，也只是見過皇帝一兩面而已，印象不是很深刻。
此時，沈廷揚看了黃得功一眼，見他在那發呆，便馬上回答崇禎皇帝道：「微臣已把陛下欽點的人都帶來了，如今正在前往登州府的船上。不過微臣無能，說話不小心，被黃得功發現了破綻，便只好當他們的面聯繫陛下。」
「微臣無能，沒有按照計劃行事，還請陛下降罪，完畢。」
聽到他的話，所有人都回過神來，一個個都豎著耳朵聽著對講機里會傳出什麼聲音來。
說實話，此時的他們都是非常的震撼。
這個什麼對講機裡面竟然真的傳出了崇禎皇帝的聲音，要不是沈廷揚事先已經說過，這個東西具有千里傳音之功效，可以聯繫登州府的崇禎皇帝。他們甚至都會以為，這個對講機裡面關著崇禎皇帝了。
就聽對講機裡面傳出了崇禎皇帝爽朗的笑聲道：「是黃闖子麼，呵呵，他的脾氣可不好，也難為你了。沒事，能把他們帶來見朕，就已是可以，何罪之有！完畢。」
黃得功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頓時，他一下跪了下去，衝著對講機大聲哭喊道：「末將無能，沒能及時勤王京師，死罪。」
沈廷揚一聽他的話，便好心提醒他道：「等一下，你現在說了，陛下聽不到，我讓你說了你才能說。」
「對了，你說完之後要加完畢兩字，這樣陛下才能知道你說完話，可以輪到陛下說了。」
此時，黃得功聽到他的話，全然沒有了之前對他喊打喊殺的氣勢，連忙點頭說道：「那麻煩沈大人了！」
沈廷揚一聽，心中暗道，沒想到這武夫竟然還有講理的時候！
不過他也感覺到，黃得功真的對皇帝一片赤膽忠心，便也不和他計較，把對講機伸到黃得功面前，對他說道：「可以說話了。」
說完之後，他便按下了按鈕。
於是，黃得功便連忙大聲說道：「陛下，末將黃得功無能，沒能及時勤王京師，請陛下降罪。」
說完之後，他便磕頭下去，但是又馬上想起自己沒有說完畢兩字，便連忙又抬起頭來說話。
結果沒想到，沈廷揚見他沒說完畢兩字，便又把對講機遞前面一些，以為黃得功會趴在地上補上完畢兩字。
於是，黃得功抬起頭來時，腦袋便撞到了對講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