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還是躲不掉,不多時,蘇氏就知道了,沈岩已經回府了。
她只能帶著兒女,去了正院。
孩子們倒是很興奮,因為爹一年就回來一次,有時候甚至一年都不能回來一趟。
能見到親爹,他們怎麼會不興奮呢?
蘇氏佯裝鎮定,到了正院,就看到了闊別已久的夫君沈岩。
他穿著一身藍色錦袍,目光依舊銳利如同鷹隼,氣勢仿佛能壓倒一切,蘇氏越發不喜歡他外露的殺伐氣息,總覺得跟他在一起,讓她窒息了。
他看向門口的她,臉上沒有半點笑容,目光冷冷,蘇氏的腳差點都邁不出了。
他的眼神,讓她不安。
他總不可能知道那些事吧。
她挺起胸膛,牽著女兒的手來到他的面前,笑得依舊溫婉動人:「夫君怎麼突然就回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讓我們準備一下。」
沈岩扯了扯嘴角,最後還是收斂了那微弱難看的笑意,不再看蘇氏,而是低下頭拉過女兒的手,儘量放柔聲音:「還記得爹爹嗎?」
沈聽瀾今年六歲了。雖然去年沈岩未能回京,但是沈嫿常常領著她去看爹爹的畫像,和她講爹爹的事情,所以她對爹爹一點都不陌生。
她掙脫蘇氏的手,一下就撲到了沈岩懷中:「聽瀾當然記得爹爹,爹爹是大英雄,是大將軍,很厲害,姑姑總和我說。」
她一點都不怕生,摟著沈岩的脖子蹭了蹭:「爹爹怎麼這麼久才回家,我想爹爹好久了。」
這樣稚嫩又毫不掩飾的孺慕之情,讓沈岩的眼都紅了。
他何嘗不想回來呢?
若是他在京城,那些事情,應該就不會發生了吧。
他抱緊懷裡的女兒,啞聲道:「是爹爹不好,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陪聽瀾。」
沈聽瀾咯咯笑了,「才不是,爹爹是為了保護更多的人,等我長大了,也要做像爹爹一樣的大英雄,三嬸嬸說,嗯,巾幗不讓鬚眉。」
「是這樣說嗎?姑姑。」
沈嫿含淚點頭,「是這樣說,聽瀾真棒。」
聽瀾那么小,都懂這些道理,為何蘇氏一定要怨恨哥哥呢?
蘇氏,配不上哥哥!
羅阿妙歪在暖榻上,含笑看著聽瀾,這孩子性格一點都不像蘇氏,卻像足了沈岩。她不喜歡蘇氏,但不得不說,蘇氏生養的孩子都格外招人疼。
為了孩子們,她吃再多的苦也願意。
只是,孩子們,大概要失去母親了。
唉。
蘇氏自從聽瀾掙脫了手之後,就一直緊緊攥著拳頭,仿佛這樣才能汲取力量。
她含笑看著沈岩:「夫君快把她放下來吧,你一路勞頓,不要累著了。」
她上前兩步,要把沈聽瀾拉回來,沈岩卻避開了她的手,淡淡道:「無妨,這是我的孩子,我抱再久都不會覺得累。」
蘇氏臉一僵,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沈岩對她一向尊敬,在別人面前,從來不會拂她的意。他這次為何這麼冷淡,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和她對著幹?
難道他真的知道了什麼嗎?
這個時候,羅阿妙虛弱地說:「阿岩難得回來,平日想抱聽瀾,也不能啊,讓他們多親近一會吧。」
「蘇氏,你去吩咐一下,張羅晚膳,今天我們要好好吃個團圓飯。」
蘇氏對上羅阿妙蒼白的臉,才忽然想到,大概沈岩是知道了,她未曾在羅阿妙跟前侍疾的緣故,才對她不滿的吧。
她點頭應下,然後就離開了堂屋。
她要去外面透透氣,調整心情,不然今晚她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沈岩。
這一頓團圓飯,吃得格外和諧。
沈岩雖然不怎麼搭理蘇氏,對孩子們卻極有耐心。羅阿妙平時就不怎麼拘著孩子們,今夜更不會談什麼規矩來破壞興致。
除了心情緊繃的蘇氏,一切看起來都挺好的。
用過晚膳,所有人都離開了正院,只有沈岩夫妻還留在這裡。沈嫿磨磨蹭蹭,不想離開,她還沒有時間和哥哥說一些蘇氏的表現呢。
沈岩摸摸她的腦袋,看著她明顯瘦了的樣子,溫和地說:「放心去歇息吧,哥哥都知道,凡事有我呢。」
沈嫿險些落淚了。
這段時間,羅阿妙一直不見起色,她真的是太難了。
「嗯,哥哥也早些歇息。」
沈嫿這個時候,又慶幸不曾對哥哥說蘇氏的不好了。哥哥難得回來一趟,何必讓他不開心呢。即便要說,也等哥哥休息好了再說。
沈嫿離開之後,堂屋的門就關上了,沈岩重新落座,就坐在蘇氏的對面。而之前一直歪著的羅阿妙,此時也坐得端正筆直,威嚴十足,眼神有力,看著根本就不像一個病了十來天的人。
蘇氏沒有注意到羅阿妙,她的全副心神都被沈岩勾住了。
他目光冰冷,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在他的注目之下,蘇氏坐立難安。終於,她選擇先認錯。
「夫君,這段時間,婆婆病了,我心裡真是焦急難安。我曾想過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又擔心亂了你的心神,導致你在戰場上分神。」
「說來慚愧,這段時日,我總是心口疼,坐臥不安。你們有所不知,我私下裡找了幾個大夫調理身子,都不見起色。」
「這件事情,我一直瞞著,不敢讓婆婆憂心,讓嫿兒擔憂。」
她目光更加堅定了,已經完全說服自己,她說的就是實話。
「說來慚愧,因為身體的原因,我一直不能侍奉婆婆床前,是我不孝了。夫君若是要罰,我絕無一句怨言。」
沈岩本來還在思索著,怎麼開口,沒想到蘇氏先聲奪人。
只是,這個藉口,說出來,她自己覺得可信嗎?
他定定看著眼前這個滿口謊言的女人,恍惚中,卻想起了新婚之夜。當年掀起蓋頭看到的那個嬌羞純粹的女子,不知不覺竟然消失了。
是他的悲哀,也是她的悲哀。
他擰眉,語氣平平看著她:「蘇氏,你可還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
阿越是從李忠那裡入手,那麼蘇氏在這件事情上,是不是就罪大惡極了?
他心裡藏著一個微弱的希望,若是她是被人脅迫的呢?那人是男人,拿捏了蘇氏的短處,她一個婦道人家,因為害怕做錯了事,也很正常。
她差點害了娘,這個罪,他可以替她來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