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小紫,你可知新帝是誰
天穹落著細雪,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
魏紫正翹首盼望,周婧突然渾身是血地策馬而來。
她勒住馬蹄,揚了揚軟鞭,沖魏紫粲然一笑:「結束了!」
魏紫焦急地跑下漢白玉台階:「贏了嗎?!」
「那是自然!」周婧翻身下馬,「昨夜父皇在宮中準備了三萬禁衛軍,即使沒有合歡表妹那一出,他也原就打算對我外祖父動手。好在蕭鳳仙早有準備,提前安排親兵駐紮在京城附近,大皇兄和花宴濃從冷宮入口進入地宮,把那一支親兵引進了皇宮。現在父皇已經兵敗,聞太師他們正在商議廢帝之事。我擔心你著急,就先過來給你報喜。祖母可還安好?」
魏紫聞言,徹底放下了心。
她柔聲道:「祖母好著呢。」
曦光照亮了整座皇宮。
落雪映金,紛紛揚揚的雪花也變的晶瑩璀璨。
躲藏了整整一夜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陸陸續續朝宮外走去。
魏紫攙扶著魏老夫人穿過宮巷,忍不住回眸張望。
她今日沒能見到蕭鳳仙,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遺憾。
魏老夫人像是洞穿她的心思,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廢帝之事非同小可,接下來,宮裡怕是有的忙。」
「我知曉的……」魏紫低聲,「祖母,您說廢帝之後,會是誰繼承皇位?」
魏老夫人望向前方。
宮巷盡頭,聳立著巍峨的宮門。
現下成年的皇子只有周顯元和周顯鋒。
會是他們中的一個繼承皇位嗎?
老人笑容溫和:「無論新帝是誰,都好過廢帝。」
魏紫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是了,他的幾個孩子,誰都比他好。」
回到鎮國公府,魏紫梳洗過後好好睡了一覺。
第二天清晨,大雪已經停了。
才是正月初三,隔著院牆隱隱能聽見上京城裡的爆竹聲。
魏紫一邊梳頭一邊想道,若非宮變,此刻家裡應當早已高朋滿座熱鬧非常。
她往髮髻上簪了一把白玉梳,見在唇上點了些嫣紅口脂。
周婧和玉合歡前後進來,各自抱著手爐:「小紫。」
她們身後,慕容九里也跟了來。
魏紫連忙笑著起身迎了上去:「你們怎麼一道過來了?青橘,快去拿茶和點心!」
閨閣里燃著地龍,十分的暖和。
彼此落座寒暄過後,周婧率先神秘兮兮地問道:「小紫,你可知新帝是誰?!」
魏紫見她眉梢眼角都是笑容,正要猜測是不是她的兄長四皇子周顯鋒,慕容九里率先搶過話頭,大叫道:「是蕭鳳仙!」
周婧和玉合歡頓時嫌棄地望向她。
玉合歡捏著團扇扭過頭去:「沒意思,你這人可真掃興。」
周婧也罵道:「就你張了嘴會說話,你這麼能說你怎麼不當出使別國的使臣去?!」
挨了罵,慕容九里心滿意足地端起熱茶:「我就愛湊這個熱鬧,你管我?」
魏紫卻是不解:「怎麼是他?」
周婧笑眯眯的:「你猜是為什麼——」
「因為周顯元不稀罕當皇帝!」慕容九里抱著熱茶,「他與我約定好了,往後不參與朝堂政事,只安安心心去國子監過夫子,給小孩子們啟蒙。我覺得這樣很好,他那樣笨的一個人,就算當了皇上也會被底下的人欺騙,還不如不當呢!周顯元說,等春暖花開的時候就正式娶我,你們瞧,我也是有人愛著的了。」
周婧扶額。
她是真想縫上慕容九里這張嘴!
魏紫略一思忖,覺著周顯元這個選擇其實很適合他。
「至於我皇兄,」周婧解釋,「他從小到大未想過當皇帝。我外祖父也常常說,他沒有當皇帝的資質,純粹就是個武夫,做個守成君主也就罷了,若想開疆拓土或者變革律歷,那可就不能夠了。我皇兄自己也不喜歡被束縛在皇宮裡面,他更喜歡塞外和邊疆,他和我外祖父打算明年再去一趟北境。」
這麼一來,其餘皇子都還年幼,似乎也就只剩下蕭鳳仙。
他是定北王的孩子。
而當初,原本該是定北王登基為帝的。
皇位由他繼承,本就非常合情合理。
周婧看著魏紫,真心實意地彎起眉眼:「看來,咱們家要出一位皇后娘娘了!」
魏紫暗暗攥緊手帕。
她從未想過,會是蕭鳳仙登基為帝。
他若當了皇帝,還會繼續喜歡她嗎?
他會不會選秀女、納嬪妃?
一股不安感在心底蔓延。
她不想蕭鳳仙當皇帝。
與此同時,宮中。
慕容燾被壓入天牢聽候審訊。
周碩則被貶入冷宮。
花宴濃過來的時候,周碩穿著破舊單薄的衣袍,披頭散髮在雪地里瘋跑,跑著跑著,他似乎看見了雪裡埋著什麼東西,連忙彎腰刨開積雪,撿起了那件東西。
是一片巴掌大的梧桐落葉。
他欣喜若狂,把梧桐葉當成帝冕頂在腦袋上,拍著手掌大笑道:「噫,我當皇帝了!我當皇帝囉!母妃,你瞧見沒有,孩兒當皇帝囉,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咱們囉!」
才四十多歲的男人,一夕之間像是蒼老了十年。
他的頭髮又白了許多,臉上溝溝壑壑全是皺紋。
寒風吹紅了他的臉,他拍著手跳著笑著,渾然已是神志不清。
他正高興,突然衝出幾個小太監,搶走了他的梧桐葉,把他推倒在雪地里,衝著他拳打腳踢:「呸,你也配當皇帝?!豬狗不如的東西!」
「嗚嗚嗚!」周碩哭著護住腦袋,「那是我的帝冕!是我的!你們還給我,還給我!」
回應他的,是無休止的毆打和謾罵。
而這種情形,短短兩天時間,已經在冷宮上演了四五遍。
周碩一次次以為自己當上了皇帝,卻又一次次被拆穿毆打。
他永遠得不到畢生想要的東西。
蕭鳳仙悄然出現在花宴濃身側。
他遠遠看著周碩。
這就是他給周碩的懲罰。
他要他活著。
長命百歲地活著。
因為有時候,活著往往比死亡更痛苦。
花宴濃微笑:「您這一齣戲,可真是精彩。」
蕭鳳仙淡淡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一直幫我和容嘉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