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兵變!

  第390章 兵變!

  夜色沉寒,外間忽然秋雨敲窗聲。

  魏紫睏倦地打了個呵欠,忽然看見周顯霽坐到琴案後,修長的手指覆在琴弦上,隨著他撥弄彈奏,泠泠琴音與秋雨聲漸漸融為一體。

  燭火幽微,男人側臉清雋英挺,低垂的睫羽遮住了瞳珠里的殺伐之氣。

  魏紫合上書卷側耳聆聽。

  周顯霽居然還會彈琴。

  他似乎什麼都會……

  明明臥病在床那麼多年,他竟然還能學會這麼多東西。

  魏紫看著他,不敢想像若是他當年不曾為救自己染上頑疾,如今又該是怎樣的光景。

  周顯霽驚才絕艷,他的本事絕不亞於蕭鳳仙。

  她正想著,餘光忽然注意到窗外遠處燃起的火光。

  火光聲里,又隱隱傳來兵戈鐵馬之音。

  魏紫睡意全消,連忙踏出寢殿。

  她站在廊廡下,隔著瀟瀟雨幕,清楚地看見了寄北宮外沖天而起的大火,廝殺聲由遠及近,衝散了夜雨帶來的寒涼,直叫人血脈賁張。

  兵變!

  她緊緊捏住手帕,水杏眼裡染上了一抹緊張。

  看了片刻,她轉身踏進殿內:「二殿下!」

  寢殿裡的琴音已經停歇。

  魏紫進來的時候,看見周顯霽正在穿戴那副甲冑。

  她連忙挽著裙裾上前,小心翼翼為他系上扣帶:「外面已經打了起來,卻不知現在是誰占據了上風。」

  周顯霽垂眸看她。

  她只及他肩頭高,細白嬌嫩的指尖輕撫過冰冷堅硬的銀白甲冑,男人和女人、柔軟與力量,在大殿的燈燭下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伸出手,在這一刻很想摸摸她的腦袋,就像小時候那樣,可是伸出的手在半空僵了半晌,又終於還是默默放了下去。

  他很清楚,她是小紫,卻不是他的小紫。

  他要記得保持距離。

  魏紫為他系好扣帶,又捧來帶有白纓的兜鍪。

  周顯霽接過兜鍪,取下掛在牆上的彎刀和長槍,大步朝殿外走去。

  魏紫緊隨其後,見他踏下廊廡的台階,忍不住喚道:「二殿下!」

  周顯霽自雨幕中回首。

  魏紫眉尖輕蹙:「二殿下保重!」

  周顯霽笑了笑:「放心。」

  魏紫孤零零站在廊下。

  宮燈搖曳,夜風吹拂起她的裙裾和披帛,幾絲夜雨沾濕了她的鬢髮。

  「娘娘!」青橘提著燈籠飛奔過來,把帶來的斗篷裹在她的肩頭,「殿下安排了一支精銳,護送您從密道前往容貴妃居住的摘月宮,殿下說那裡是整個上京最安全的地方!」

  魏紫緊了緊斗篷,最後望了一眼雨幕,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摘月宮燈火通明。

  魏紫過來的時候,容貴妃容月嵐已經命人預備了一桌花糕點心。

  歲月從不敗美人,即使年近四十,容月嵐仍是雍容美麗的模樣。

  魏紫福身行禮:「多謝娘娘收留。」

  容月嵐笑著給魏紫斟了一杯花茶:「擔心霽兒嗎?」

  魏紫抿了抿唇瓣:「豈有不擔心的道理?」

  「他的母妃還活著的時候,是宮裡唯一和本宮說得上話的人。」容月嵐在她對面坐了,又將一盤精緻的花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可惜,他母妃走得早。」

  即使坐在摘月宮,魏紫也隱約能聽見廝殺聲。

  她穩了穩心神,問道:「我知道二殿下的生母是草原上最美貌的公主,聽聞在女子裡面,她的馬術和騎射功夫很是了得。卻不知她是怎麼亡故的?」

  容月嵐眼神暗了暗:「草原上最烈性、最自由的鷹隼,是不能囚禁在鳥籠里的。否則,會死。」

  魏紫端著茶盞的手慢慢收緊。

  後宮的院牆太高了。

  高到生活在這裡的人,只能看見四四方方的天空。

  二殿下的母親,回不到生養她的草原,她是被這座皇宮和這座皇宮的主人活生生吃掉的。

  「不過……」容月嵐收斂了悲傷的情緒,重又笑吟吟望向魏紫,「以我對她的了解,她若知道霽兒娶了你這樣的姑娘,大約會很開心。霽兒是很好的孩子,他尚且自顧不暇,可是這些年每逢年節,他仍然會派人前來問候我。小紫,你嫁給他,他不會委屈你的。我記得你們小時候就玩到了一起,如今你嫁進寄北宮,真是天賜良緣。」

  她看起來這樣高興,魏紫都不好意思告訴她,她和周顯霽只是假成親。

  時間緩慢流逝。

  夜色這樣漫長,似乎黎明永遠不會到來。

  魏紫起身走到窗邊。

  摘月宮的樓閣是整座皇宮最高的地方,站在這裡幾乎可以俯瞰皇宮全景。

  遠處火光沖天,幾方勢力廝殺在一起,戰鬥的很焦灼。

  魏紫遠遠看見一匹雪白的駿馬,如颯沓流星般穿過黑壓壓的軍隊。

  馬背上的男人銀盔銀甲,手中的亮銀槍隔著很遠都能折射出懾人的寒芒。

  他把夜色和火光踐踏在馬蹄之下,顯得那樣耀眼燦爛!

  是周顯霽!

  魏紫緊緊扶住窗欞,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他的身手那樣矯健,凡是敢上前阻攔他的人,無一例外全都被銀槍挑開。

  酣戰之中,對方的大將斬斷了他的槍,他便直接抽出腰間的彎刀,一刀斬落對方的首級!

  容月嵐悄然出現在魏紫身側,滿臉讚許欣慰之色:「我聽說,只有最厲害的將軍,才敢於千軍萬馬中騎白馬、穿銀盔銀甲,因為他們並不害怕成為軍隊裡最招眼的那個。若是霽兒的母親尚還在世,看見霽兒這幅風采,不知該有多麼高興。」

  魏紫彎了彎櫻唇。

  她也很為周顯霽高興。

  只是……

  他的病真的痊癒了嗎?

  這麼多年來都找不到治病良方,怎麼花宴濃突然之間就能拿出來了?

  況且花宴濃真有那麼好心,送給周顯霽那瓶藥?

  魏紫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卻又說不上來。

  又捱了很長一段時間,東方才漸漸呈現出魚肚白。

  昨夜的秋雨洗刷了無數鮮血,可橫七豎八的屍體和斷肢,仍然彰顯出這座皇宮昨夜經歷了怎樣一場驚心動魄的兵變。

  今天沒有太陽。

  淡白色的天空,殘留著一輪彎月。

  魏紫急切地步出摘月宮,看見周顯霽親自過來接她。

  他一手抱著兜鍪,一手牽著白馬,銀白的盔甲上全是污血。

  四目相對,他率先露出一個清澈溫和的笑容:「沒事了。」

  魏紫情不自禁小跑到他面前,又急忙剎住步子。

  她細細打量周顯霽,見他確實無恙,才徹底放下心來。

  她道:「抓住周顯陽和魏緋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