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月。
本就蕭索寂靜的冷宮,到了深夜愈發顯得幽僻清冷,破敗的宮殿外,花影重重猶如鬼魅。
周顏雪派出去的一名刺客,悄然摸索到了周顯元歇腳的那座宮殿。
他深知冷宮之中根本無人看守,今夜刺殺廢太子的任務簡直猶如探囊取物。
他借著夜色,手腳利落地推開殿門。
殿門破敗,在靜謐的夜裡發出詭異的「吱呀」聲響。
那刺客跨進殿檻,出於殺手的直覺,他感到黑暗裡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自己。
他莞爾:「莫非是草民驚擾到了太子殿下?草民今夜前來,乃是奉蕭公子之命,想問太子殿下借一件東西。」
殿內沒有人回答他。
那道視線也並沒有消失。
刺客不悅地皺了皺眉毛:「你不會真以為,你還是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吧?!今夜,我特為你首級而來,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話音落地,他猛然拔劍!
他拔地而起,憑藉感覺,揮劍斬向那道視線的源頭!
然而卻撲了個空!
他堪堪落地,警覺地瞥向四周:「你不是廢太子?!」
廢太子根本不會武功!
橫樑上傳來空靈的輕笑聲,像是戲謔的稚童。
少女莞爾:「你瞧瞧我是誰?」
窗外,橫亘在九天之上的烏雲被清風吹散,露出圓潤如磐的一輪皎月。
剎那間清輝滿殿,有如白晝。
刺客循著聲音望去,看見身穿火紅色窄袖襦裙的少女,慵懶地臥在橫樑之上,她鬆散的髮髻上隨意插著紅色羽毛髮簪,綁在袖間的紅絲帶瓔珞飄飄曳曳地垂落,她生的像是漂亮稚嫩的瓷娃娃,可那雙黑瞳里卻瀰漫著鋪天蓋地的殺意,正把玩一枝柿子花。
刺客不解:「你是相府的大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慕容九里沒有回答他。
她的身影如殘煙般消失在橫樑上,等再次出現的時候,手裡薄薄的劍刃已經從背後劃破刺客的脖頸。
嫣紅的血液汨汨滲出。
那刺客驚駭地睜著雙眼,連廢太子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慕容九里割了腦袋。
鮮血染紅了寢殿。
慕容九里拎著他的腦袋,煩惱地掃了眼四周。
她舉起刺客的腦袋,衝著它罵道:「都怪你,我又弄髒他的寢殿了,明兒一早,他又要數落我不友好,又要罰我抄書!」
她心下不滿,乾脆拎著腦袋離開冷宮,直奔華緣宮而去。
華緣宮內。
床帳低垂,帳內瀰漫著一股特有的腥氣。
周顏雪痴纏著蕭凌霄,直到夜半時分,才喘著氣靠在他的胸膛上休息。
她把玩著一縷秀髮,玩味道:「不愧是太醫院調製出來的補藥,凌郎今夜,比以往任何一夜都要勇猛健碩,我險些都要吃不消了!」
蕭凌霄也微微喘氣。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藏在錦被裡的雙腿微微打顫。
從前和孫黃蟬做夫妻的時候,他每天晚上都要滿足對方驚人的欲望,險些榨成人干。
如今好容易換了個女人,本以為長公主年紀大了需求不強,誰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她半點兒也不來虛的,若非有太醫院的補藥,他根本受不住!
這種日子,也不知何時才能到頭……
只盼著將來周顯陽登基為帝,他成為權臣之後,再想辦法除掉這個老女人!
他眼底掠過恨意,摟著周顏雪的腰肢,曖昧道:「因為是雪兒,所以怎樣都可以。若是換做別的女人,我半點兒興趣也提不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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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顏雪對這種甜言蜜語很是受用,頓時吃吃地笑了起來。
兩人正依偎著,一道輕嗤聲忽然傳來。
兩人嚇了一跳,連忙坐起身:「誰?!」
寢殿燭火盡滅。
慕容九里譏誚道:「長公主好雅興,這種貨色也看得上眼。蕭凌霄,你也是,年紀輕輕幹什麼不好,偏喜歡攀附權貴女子,這就是讀書人的風骨嗎?」
蕭凌霄和周顏雪的臉色極其難看。
周顏雪呵斥:「你是誰?!」
慕容九里沒回話,蹴鞠似的,一腳將刺客的那顆腦袋踢進了帳內。
她陰惻惻道:「他不是廢物更不是草芥,他是我的人!這次也就罷了,下次再敢把手伸到他那裡,我要你們的命!」
她消失在殿內。
帳內一片漆黑。
周顏雪強自鎮定,伸手去摸,卻摸到了黏糊糊的頸腔,頓時嚇得尖叫出聲。
蕭凌霄扯開帳幔:「來人!」
宮人們遲遲趕來,重新點燃殿內的燭火,蕭凌霄才看清楚那是一顆血淋淋的腦袋!
他們派出去刺殺廢太子的人,被反殺了!
廢太子那樣的廢物,竟然還有人在暗中保護!
上京的勢力,竟比他想的還要複雜!
他臉色蒼白,不敢再看那顆腦袋,強忍住才沒吐出來。
另一邊。
慕容九里回到冷宮,本欲趁周顯元睡覺打掃乾淨寢殿,無奈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對清掃這種活兒壓根就沒有任何天賦。
她丟掉木盆和抹布,踢掉繡花鞋,直接躥上了周顯元的床榻。
非常簡陋的床榻,鋪著薄薄的被褥,和她在相府的閨房差之千里。
可她偏偏愛極了他這裡。
她像小貓般鑽進周顯元的懷裡:「抱抱。」
周顯元睡得迷迷糊糊,渾然不知慕容九里渾身是血,只下意識地抱緊了她。
這些天,九里妹妹白天在魏大姑娘那邊做客,夜裡則常常來他寢殿睡覺。
她是小孩子心性,喜歡每天夜裡趴在書案邊看他臨帖,偶爾心血來潮,會扯著他的衣袖要他教她練字,只是她沒有耐性,常常寫上半張紙就不肯再寫了。
周顯元寵她。
覺得她有別的興趣愛好就夠了,不一定非得練上一手漂亮的字。
他在辦夢半醒間嗅著慕容九里的秀髮,含混道:「你剛剛去哪兒了……」
慕容九里在月光里看他。
男人的相貌並不如蕭鳳仙那般妖孽俊美。
但也算濃眉大眼,正氣凜然。
她玩弄著他的睫毛,笑嘻嘻道:「做喜歡的事情去了。」
周顯元閉著眼,寵溺一笑。
慕容九里看了眼他身後牆壁上張貼的柿子圖,是她前幾日畫的一對柿子,自詡一顆是她另一顆是周顯元,畫的不好看,可他仍然堅持貼在了牆上。
她看著那對柿子,想起周顏雪和蕭凌霄做的事,不禁又往他懷裡鑽了鑽,幼貓似的又乖又野:「顯元哥哥……」
男人抱著她,無奈地低頭親吻她的眉心:「說好了的,成親之前不可以。我捨不得你像魏緋扇那樣未婚先孕,那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