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魏紫沉默,薛子瑜冷笑:「你不會是高興傻了,連話都不會說了吧?」
魏緋扇伏在她懷裡,眼底掠過嘲諷。
瞧瞧,就算魏紫搶走了魏老太婆,可她卻搶不走母親,親生的又怎樣,母親偏愛的永遠都只是她魏緋扇一人。
這個時候,魏紫大約快要嫉妒死了。
她心裡十分痛快。
她醞釀了片刻情緒,眼瞳中很快蒙上一層霧氣,語氣也很是可憐:「姐姐,昨夜真的是我鬼迷心竅,我已然知錯,你就不要再因為我和娘親置氣了。娘親這些年來很不容易,你何必再怨恨她呢?姐姐,咱們母女三人,今日就握手言和吧?如今還是正月,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重新過個年,不比什麼都強?」
薛夫人附和道:「扇兒說得不錯,魏紫,你就不要再鬧了。家宅不寧都是因你而起,你自己瞧瞧,自打你認親歸家以來,你們家發生了多少事?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你連族老都請來了,也不嫌丟人!」
她們三個站在那裡,塗著口脂的朱唇開開合合。
全是對魏紫的指責。
明明該是最親近的家人,卻待她猶如仇寇。
魏翎緊張:「母親……」
「魏翎!」薛子瑜尖聲大叫,「我們扇兒將來是要當皇后的,你都把她逐出家門了,她還怎麼當皇后?!你到底有沒有為扇兒著想?!」
想通這一點,魏翎頓時汗流浹背。
「我不管!」薛子瑜厲聲,「今日我在這裡,誰也別想把她從族譜上除名!魏翎,除非你休了我,否則,我不許你們傷害扇兒一根頭髮絲!」
沉靜許久,魏老夫人緩緩開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老大,你既是世襲鎮國公,又是先帝親封的一品將軍,統率十萬魏家軍,正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府里烏煙瘴氣了許久,也該有個規矩了。」
祠堂前,落針可聞。
「你……」
他是疼愛魏緋扇,可他還不至於蠢到要為了一個犯錯在先的女兒,把整個鎮國公府搭進去。
皇族最重清譽和體面,如果陛下和二皇子得知小紫被那些混混侮辱,而他魏家卻不當回事,對幕後主使輕拿輕放……
從前不需要,往後也不需要。
捋清這一層需求關係,魏紫便覺得即使被她們指責,她也可以做到不在意。
反正從小到大,即使沒有她們的偏寵和陪伴,她也仍舊好好走到了今天,歸家之後的這兩年,薛子瑜作為母親卻從未對她有過好臉色,她是靠祖母和自己在上京城站穩了腳跟,祖母很愛她,她自己也很愛自己,她根本就不需要薛子瑜的愛。
她是鎮國公府金尊玉貴的小姐,她死也不能丟了這個頭銜,她死也不要回到從前!
她哀求地緊緊抓住薛子瑜:「娘親幫我!」
「就算她做錯了事,她也是我的女兒!」薛子瑜斬釘截鐵,「魏翎,今日你要麼把我們母女倆掃地出門,要麼把魏紫這個攪家精關禁閉,你自己選一條路吧!」
魏翎愣了愣。
薛夫人傻眼了。
「今日之事,是你們有求於我,而非我有求於你們。家宅不寧也並非是因我而起,而是魏緋扇要殺我在先。」魏紫字字句句都很平靜,「我能活著回來,並非是她幡然醒悟手下留情,而是我僥倖被他人所救。殺人未遂也是殺人,既是殺人,豈有輕饒的道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憑什麼她魏緋扇就可以例外?母親、舅母,你們是想包庇殺人犯嗎?」
魏翎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魏緋扇的淚珠子當即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魏老夫人溫柔地牽起魏紫的手:「再過兩個月,咱們小紫便要嫁去寄北宮。昨夜之事,若是傳入天子和二殿下的耳中,他們得知幕後主使仍舊安安穩穩當著魏家二小姐,他們又該如何看待咱們家?」
仿佛已經下定決心,要與魏緋扇共進退。
魏翎猶豫了:「阿瑜,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也心疼扇兒,可扇兒終究做錯了事……」
魏翎提醒:「扇兒是你的孩子,錦兒和小紫也是。」
魏紫盯向薛子瑜:「自打我回家以來,母親從未以正眼看我。平日裡偏寵二妹妹,我也從未抱怨過隻字片語。只是今日涉及人命,母親還要一味偏寵她嗎?」
幾位族老也情不自禁搖頭嘆息,望向薛子瑜的目光充滿了不可理喻。
「聽說舅舅這段時間因為酗酒怠政的緣故,被諫官彈劾了好幾次,」魏紫面無表情,「這節骨眼兒上,舅母是嫌他的麻煩不夠多,還想再為他添一條包庇縱容外甥女的罪名嗎?」
玉合歡輕搖團扇,忍不住對魏紫咬耳朵:「我今日算是開了眼了,加害者趾高氣昂,殺害者還得關禁閉……不愧是國公夫人,可真有氣魄!」
瘋成了這樣?
魏翎眉頭緊鎖,一狠心,咬牙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她不敢再幫魏緋扇,也不敢再惹魏紫,於是悻悻然退到了旁邊。
她不喜歡魏緋扇和這位舅母,也並不期待薛子瑜的愛。
薛子瑜摟住她,沉著臉威脅魏翎:「今日你若敢將扇兒除名,咱們便立刻和離!」
薛子瑜錯愕:「什麼?」
是了,小紫現在不僅是他的女兒,還是皇族未過門的兒媳婦。
他一向認為他的夫人溫雅賢淑,今日怎麼……
「包庇……包庇?」薛夫人愣在當場,旋即惱怒,「阿瑜,你瞧瞧她這張嘴,她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當舅母的放在眼裡?!」
良久,直到她們終於閉了嘴,魏紫才睜開眼:「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她豈敢拿夫君的仕途開玩笑!
他臉色煞白:「阿瑜,這件事你就不要摻和了!我答應你,即便把扇兒逐出鎮國公府,也不會叫她挨餓受凍,我會給她準備宅院和僕婢,叫她仍舊和家裡一樣錦衣玉食,也會為她安排一戶好人家嫁了——」
身體裡,融化的雪水令她的頭腦無比清晰。
她是那麼果決堅定。
魏紫閉了閉眼,盡力驅使那些聲音在耳畔遠去。
「魏紫不是!」薛子瑜面容猙獰,「我早就當她死了!」
魏翎愣在當場。
他紅著眼睛深深看了薛子瑜良久,臉上的表情逐漸失望透頂:「來人,準備紙墨。」
薛子瑜更加崩潰:「魏翎,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當真要與我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