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還!」張正宗語氣沉穩有力。
一時間,陸元元心潮澎湃。
差點就想抓住他的手,來一場深情對白。
可眼下這氣氛……
尤其是周琴那疑懸的小眼神,實在是讓人背後發毛。
周琴可不信陸元元能還得起這個錢。
一輛摩托車,大好幾千呢。
估計她這輩子也還不起,就會說大話!
一旁生悶氣的汪桂蘭,這會也是半信半疑,「三媳婦,你可說真的?」
陸元元小臉一昂,「真的。」
別說一輛摩托車。
就是小汽車,她也買得起。
張正宗瞥了陸元元一眼,誰要你還了!
然後淡定喝完碗底的粥。
吃好後,不緊不慢地放下碗筷,擦了嘴巴。
再扭頭看陸元元,見碗裡還有一半,抬了抬下巴提醒,「快吃。」
陸元元「哦」了聲,低頭喝粥。
汪桂蘭這會有些坐不住,就怕陸元元只是當著大家的面吹牛皮。
當初三兒子執意要拿錢去買摩托車,她好說歹說就是不成,最後還是割肉把錢給他了。
那錢,雖說是老三讓她替保管的,可自己兜里捂熱的,哪有捨得給外人的。
自從花出去,汪桂蘭就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總想著有一天再拿回來。
既然陸元元誇下海口,話就得放在檯面上說,自己好有個底。
「三媳婦,咱得說……」
說話算數沒說完全,就被張正宗一聲「媽」給打住了。
那筆錢本來就是他存著娶媳婦的,哪有再要回的道理?
陸元元吃好,放下碗筷,沖汪桂蘭粲然一笑,「媽,您就放寬心吧,您家三媳婦將來肯定能賺很多錢,別說一輛摩托車,到時候,我還您兒子一台桑塔納。」
「桑塔納?」
啥玩意兒?
汪桂蘭一個農村婦女,她也不懂。
只知道有三輪卡、拖拉機……
整個西頭勾,沒聽說人家有這東西。
張正宗拉著陸元元去房間拿錢和手電筒,兩人又一起出去了。
張家堂屋。
汪桂蘭還在琢磨著桑塔納是個什麼東西,問張大成,張大成不理她。問老大張正偉,張正偉這會氣得跟啞巴似的。
最後還是老二告訴她,「是車,車,小轎車,有錢人才開得起的。」
周琴嗤笑,「吹牛,誰不會似的。」
張正偉悶哼一聲,掃了眼屋裡人,「你們說怎麼辦吧?這小老三娶了老婆就不把爹媽兄弟放在心上,以後咱這家還怎麼過?」
張正雲也氣得咬牙,「我看那娘們就不是什麼好人。」
汪桂蘭夾在中間為難,都是一個肚皮鼓起來的,偏袒誰都不行啊。
「老大,老二,要不你們就跟老三一起做家具吧,元元說,幹活就給錢。」
「屁!幹什麼活?她這是想讓我們去干苦力。上山馱大樹,我和大哥腰不好,馱什麼馱,不要命了。」張正雲往地上啐一口。
「我說你們兩個年紀輕輕,怎麼就腰不好?我也沒見你倆幹啥力氣活呀。」汪桂蘭就奇了怪了。
周琴和陳美麗尷尬地對視了眼。
周琴趕緊岔開話題,「跟老三干也不是不行,你讓老三教正偉和正雲做家具,技術活行,體力活咱幹不了。」
「他倆不行,沒那個天賦。老三早帶他倆幹過,只會搗亂。」
張正偉覺得他媽在拆自己的台,氣得甩甩手,「不說了不說了,抽菸去。」
說完,拽著老二出去抽菸。
「爸媽,你倆得說說老三,這親兄弟之間,不能做得這麼絕。」
張大成掏了下耳朵窩子,拿著菸袋子出去躲清淨。
農村的夜,月明如晝。
陸元元拿來的手電筒根本沒派上用場。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田埂上。
陸元元活脫脫地像只兔子,一會挽著張正宗的手走,一會又跳到他前頭。
張正宗不嫌她鬧騰,笑容始終溫溫柔柔的。
「張老三,你的秘密基地在哪呀?」
「秘密基地?」
張正宗不懂她意思。
「就是……你做家具的地方在哪?我怎麼從沒見過?」
陸元元翻遍所有記憶,也想不出有那麼個地方。
「我借用了村裡的棚子,地方小。」
「那你下次帶我去瞧瞧。」
「好。」
往前再走幾步就是毛國慶家,屋裡亮著燈,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叫。
陸元元納悶,昨晚去時,沒見他家養狗。
「哪來的狗?」
「昨晚國慶在鎮上撿回來的。」
兩人送家具到鎮上時,看到路邊垃圾堆旁趴著一隻灰頭土臉的小狗,估摸著是人家不要的,毛國慶就撿了回來。
這會,毛家剛吃過晚飯。
毛國慶坐在堂屋門檻上,摸著狗頭不撒手。
毛大媽氣壞了,雙手叉腰站在屋裡頭,對著毛國慶的後背一頓臭罵。
「臭小子,你要有本事,別給我帶只狗回來,你給我帶個媳婦回來。」
「你不是喜歡學張老三嗎?他都結婚了,你打算磨蹭到什麼時候?」
毛國慶這會也被他媽嘮叨煩了,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逼逼叨叨,看誰都不順眼。
一會罵他,一會罵狗,最後還讓他跟狗過去。
「媽,你只要把我這狗養好了,我保准給你帶個漂亮媳婦回來。」
這話毛大媽愛聽。
張正宗和陸元元一進門,兩人微微一愣。
剛剛屋裡還罵聲慘烈,這會就母慈子孝,一片祥和了。
毛國慶見張正宗兩口子來,這才撒開狗頭,起身迎步,「三哥,三嫂。」
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陸元元默默數了下,上下一共十六顆。
毛大媽心情一好,對人也格外熱情。
「喲,老三,三媳婦,這麼晚你們咋來啦?吃過飯沒有?要沒吃的話,我給你倆做去。」
張正宗連忙謝過。
「快,快進屋。喲,這死狗,也沒點眼力勁。」
毛大媽見小狗趴在門口擋路,差點一腳踹過去,被兒子放了一記眼炮子,才訕訕收回腳,樂呵呵地請陸元元和張正宗進屋坐。
知道兩人是來找她家國慶的,就識趣地去泡茶。
「三哥,三嫂。」
毛國慶坐在板凳上,雙手放在膝蓋傻呵呵地樂。
陸元元心說,這小子剛剛都被他媽罵成狗了,他還樂得出來。
「國慶,這個……你拿著。」
張正宗從口袋裡掏出錢放在桌上,兩塊五塊十塊的疊在一起,有一根筷子那麼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