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寧願死了!也不願意讓她來救!」
……
宋清遠聽了十分難過,卻也不敢替蘇九月說話,唯恐再將他爹給氣出病來。
他跪在地上,整個人都趴在他爹腿上,一邊哭泣一邊兒說道:「父親!您若是沒了,您讓孩兒們怎麼辦?!讓咱們族人怎麼辦?!」
他一向都是溫文爾雅的,這樣一哭,宋信禮也有些心軟了,一直推著他的手也僵了下來。
宋清遠也發現了他的異樣,他的父親吃軟不吃硬,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父親了。
於是,他又再接再厲地哭訴道:「父親,咱們族裡如今已經夠艱難了,萬萬不能沒有您啊!面子那些東西,哪兒有前程重要的?兒子寧願不要那些清高的名頭,兒子只想要父親啊!」
宋信禮看著宋清遠跪在地上哭訴的模樣,閉了閉眼睛,重重地嘆了口氣。
宋清遠感覺到他沒有方才那樣生氣了,才又接著將這幾日其他幾位世家是怎麼對付他們通通說與他父親聽,最後才說道:「父親,既然皇上要對付世家已經是個事實,就連陸太師都不願意替咱們出頭,那咱們就只能從旁的地方想法子了。→」
宋信禮果然被他轉移了視線,看了一眼已經長的比他還高大的兒子,只見他跪在地上,低頭看著腳踏,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他心中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有這樣優秀的兒子,憑什麼江北宋家到了他這一代就要沒落了?!
懷著複雜的心情,他最後還是決定聽聽兒子到底怎麼說,便說道:「什麼法子?你怎麼想的?說來聽聽。」
宋信禮聽了他父親的語氣,就知道他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冷靜下來就好,只有冷靜下來,才能客觀地思考家族的未來。
他恭恭敬敬地抱著拳,說了一句讓宋信禮極度震驚的話,「父親,我打算明年去參加科舉。」
宋信禮直接愣住了,科舉?!要知道他們這些世家天生高傲,所有人都是不屑去參加科舉的。
依著他們的家學淵源,就憑那主考官?一個野路子憑什麼來對他們文章指指點點?
因此他們能做官大多是靠蔭封,哪個世家子弟去參加科舉,那可是要遭人笑話的。
「不許去!咱們宋家可丟不起這臉面!」宋信禮堅決反對。→
宋清遠卻據理力爭,「父親,皇上的態度如今已經十分明顯了。咱們給他一個台階下,日後咱們宋家或許還能留下些體面,至於琅琊王氏他們,能不能想通這一茬端看他們造化。陸太師說的沒錯,咱們既然沒有想要造反的意思,甚至連站隊都不想站隊,如今就只能通過參加科舉來表態。」
宋信禮臉色不怎麼好,但他也在仔細思考他兒子說的話。
他心中十分掙扎,一方面是家族的幾百年清譽,一方面又是家族日後的存亡問題,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選。
宋清遠也沒有讓他現在就給出個答案,而是又抱了下拳,「父親,您先好生休養,過幾日此事您再同族老們商議一下此事。如今形勢已經今非昔比,皇上不需要我們這些世家的支持也能站穩腳跟,反倒是咱們的存亡問題已經迫在眉睫,為了族裡能更好的發展,咱們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宋信禮沒再罵他了,而是說道:「此事為父已經知曉了,你這幾日也沒休息好,先下去洗漱一番休息吧。」
宋清遠拱手應是,就要退出屋子,忽然宋信禮又再次叫住了他,「對了,那位蘇大人……」
宋清遠停下了腳步,就聽到宋信禮又艱難地問出了後半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得知是我們府上請她醫治,她可有不情不願?」
宋清遠一聽,急忙替蘇九月說了兩句好話,「父親!那位蘇大人才剛得了信兒二話不說就直接冒雨趕了過來,擔心您半夜再燒起來,還留在咱們府上過了夜。她是個很好的大夫,先不說她對咱們府上的恩情,只說她冒著生命危險在開封府救了那麼多災民,她就是值得咱們恭敬對待的。」
宋信禮見著連他兒子都倒戈了,心中有些心煩意亂,就直接對著他擺了擺手,「罷了,你出去吧!為父自己好生想想。」
宋清遠出門之後,宋信禮一個人躺在床上躺了許久,直到後來陸陸續續有族老來探望他,這才作罷。
他身子才剛好一點,整個宋家就又召集了所有族老開了個會。
緊接著沒兩日,京城裡就又傳出了個大消息。
宋家大少爺宋清遠居然進了國子監!這在世家子弟當中還是頭一次。
宋家大少爺的學識在世家子弟當中都是獨樹一幟的,他進了國子監求學,這……又是給了大家一個什麼信號呢?
景孝帝從趙昌平口中得知了此事,也笑了起來,顯然心情不錯。
「這個宋家還真是個機靈的,他們如此有眼色,朕必須得賞他們點什麼。」景孝帝手上還捏著一支狼毫。
趙昌平也替他高興,原本這些世家就很令景孝帝頭疼,如今有人帶頭歸順朝廷,這是個好事。
就見景孝帝摸了摸下巴的鬍鬚,忽然將自己手上的這支狼毫遞了出去。
「拿去給那位懂事的宋家大少爺送去,就說朕鼓勵他好生求學,日後好報效朝廷。」
趙昌平也曉得皇上的用意,宋家給皇上傳了個要歸順的信號,皇上此舉就是告訴他們做的不錯,朕允了!
他應了聲是,雙手捧過狼毫,連著上頭的墨一起裝進了一個匣子裡,差了小全子給宋府送過去。
小全子是皇上身邊兒的執筆太監,是除了趙昌平之外第二個在御前得臉的太監,讓他送過去也算是給宋家做臉了。
宋清遠收到了皇上御賜的狼毫,看著匣子裡的墨跡,估摸著是皇上正在用的御筆。
他鬆了口氣,可算是走對了一步棋。
緊接著他又不由得有些唏噓,曾幾何時,他們府上是超然的存在,如今也落得一個需要揣摩聖意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