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招娣忍不住替蘇九月辯解兩句,「娘,你也是的,也不看看她才多大啊,自己還是個小娃娃呢!」
徐氏見自己一向乖巧地女兒居然反過來替旁人說話,眉頭一蹙,「多大啊?也有十四五歲了吧?」
「才剛十四。」陳招娣強調了一句。
徐氏這才又瞪了她一眼,「十四也差不多了,早早生個兒子,早早了事。」
陳招娣實在不喜她娘這一點,整日將生兒子掛在嘴上,就仿佛活著這一輩子就是為了生兒子似的。
明明她自己也是個女人,作甚還這樣?
「娘,我婆婆人家都不著急,您就別管了。」
徐氏想著這是在吳家,這才收斂了幾分,轉頭看向了念娣,「去,趕緊摘了還給人家!女孩子家家就該有點女孩子的樣子,整這些花里胡哨的作甚?」
念娣也一反常態,退後了幾步,「就不!」
徐氏下意識地就想找掃炕的笤帚,可這裡不是她家,陳招娣自幼被揍到大,從來不肯將掃炕的笤帚放在炕頭上。
「你再說一遍!」
念娣抿著唇,心裡卻覺得自己這樣還真不如嫁出去,像大姐那樣,像九月姐姐那樣!都挺好的。
「我不,九月姐姐說我這樣很好看。」
徐氏從炕上下來,穿上鞋子,一把就將念娣拉到了自己跟前。
「連你老娘的話如今都不聽了?你瞧瞧如今說親,都是看哪家娃娃能幹,哪家娃娃體格好。誰還會看哪家娃娃會打扮?你這樣回頭說不到親,我看你咋辦!」
她的唾沫星子都蹦到了念娣臉上了,念娣也根本不敢動手擦。
只是扁著嘴,低著頭,倔強地道:「可我只是戴了個耳璫,村里其他姑娘都戴的。」
徐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快去摘了!」
念娣不動,徐氏氣地火冒三丈,直接伸手上去抓住那顆紅珠子一扯……
念娣一聲慘叫,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半是痛得,半是難過。
她直接捂著耳朵,轉身哭著朝著外頭跑了出去。
徐氏手裡還捏著那個耳璫,氣急敗壞地看著念娣的背影直跺腳。
「在別人家裡,瞧瞧這是個甚樣子了!」
陳招娣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也有些不敢置信,她小時候有時候是會挨揍,但到底還能忍受。這次她娘直接將耳璫扯下來了,那得多疼啊?
「娘,您將妹妹耳朵都扯壞了,即便是不讓她戴,你給她摘下來不就好了嗎?」
徐氏這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耳璫,耳鉤的部分已經的掰直了,上邊還沾了許多血漬。69🅂🄷🅄🅇.🄲🄾🄼
她皺了皺鼻子,說道:「是該摘下來的,這都弄壞了,怎的給人家還啊?」
陳招娣看著她娘,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蘇九月正在廚房熬湯,聽著外頭似乎隱隱又哭聲傳來,她嚇了一跳,急忙就跑出去看。
就見到念娣正蹲廚房後邊的牆角哭,她連忙走了過去,「妹妹,咋的了?誰欺負你了?」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了念娣衣服上星星點點的血漬,順著那血漬她的視線又落在了她耳朵上。
她的小手捂著耳朵,有鮮血從指頭縫裡冒出來,蘇九月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不小心扯到了嗎?都怪我,我就不應該幫你扎耳洞的。」蘇九月實在是自責。
說著她便要伸手念娣起來,「妹妹,你隨我來,我給你上些藥。」
念娣被她拉著再次進了自己屋子,她打了盆乾淨的水,用小帕子沾著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將她耳朵上的血漬清洗乾淨。
期間念娣痛的將下唇都咬得發白,卻連一聲都沒出。
再看她的耳朵,整個耳垂從下邊都扯開了,蘇九月只是看著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掛哪兒了?怎的會這樣?你再忍著點,我給你上點金瘡藥。」
金瘡藥還是先前兒給宋將軍用過剩下的一點,效果很好,約摸要不了多久她的耳朵就會重新長好,只是會不會留疤她就說不好了。
等上好了藥,蘇九月剪了塊乾淨的布給她包紮好,才對著念娣說道:「等傷口長好了,你再看看還要不要扎耳洞,不過下次可要當心哦。」
她的語氣一直溫溫柔柔的,或許是原先哄自家弟弟妹妹習慣了。
念娣聽了她這話,也不由自主的放鬆了許多。
「是我娘扯的。」
她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蘇九月愣了一瞬間,才反應過來。
「什麼?!」
念娣抬起頭看向了她,問道:「九月姐姐,為什麼我們和弟弟同樣是娘生的,她卻總是要這樣對我們?」
蘇九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這個世道從來都對女人不公平,只是在她的家裡格外的不公平一些。
「可是你娘不讓你戴耳璫?」她問了一句。
念娣點了點頭,神情十分失落,還帶著些迷惘和傷痛。
蘇九月見狀也十分自責,她若是知道她娘會這樣對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戴這個耳璫的。
「那你還是別戴了,等今後你嫁了人再說。」
若是沒出嫁,一直跟自己娘親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她再這樣堅持,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念娣卻忽然說道:「九月姐姐,你說我若是去大戶人家給人當丫鬟,會有人要我嗎?」
蘇九月沒成想她心裡頭居然起了這種念頭,連忙打斷了她,「你個傻丫頭,你如今已經十二歲了,過兩年就要出嫁了。可你若是去給人當丫頭,一旦入了奴籍,後半生自己可就半點主都做不了了。」
念娣抿著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可若是我娘將我嫁給那人依舊同我爹一樣呢?」
蘇九月皺著眉頭,「不會!她到底是你娘!不會將你往火坑推的。」
說這話的時候,蘇九月自己也有些底氣不足。
今年是個豐年,若是再旱一年,那念娣的出路恐怕也只有被賣一條了。
念娣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痛的一個瑟縮,「那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我離開家裡,還能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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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為難女人的往往都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