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雙手,緊接著又出來兩條腿,最後連上半身也從草堆里鑽了出來。
這人的形象也狼狽至極,可吳錫元看清了他的長相之後,整個人也愣住了。
「宗元?!」
他怎麼會在這裡?!
穆宗元也沒有想到,他用來藏身的稻草堆會被人發現,並且發現這稻草堆的竟然還是個熟人。
「吳錫元?」他也叫了一聲。
當時他離開吳家的時候,吳錫元還是個傻子對他的到來極為排斥。
就像是一個爭寵的小孩子,穆宗元也知道自己寄人籬下,且他和一個傻子計較什麼呢?這才沒有搭理他。
但是這一次,他碰到的吳錫元隱隱和前幾次有些不大一樣了。
「是我。」吳錫元應了一聲,才又轉而問道:「你怎的會在這裡?」
上一世他們家並沒有收留穆宗元,皇子之間爭奪王位的戰爭也沒有波及到他們家身上。
只是後來他入朝為官以後,才自己站了隊。
穆宗元年紀尚小,這一路上實在是吃盡了苦頭。
原本保護他的夏立行,卻在前些日子發現有人跟蹤他們,他自告奮勇的提出要出去將人引開,讓自己在這裡等他回來。
可是自己這一等,就等了有整整兩天。
他也不敢保證夏立行有沒有出事兒,是否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現在的他沒有人能夠依靠,雖然他的內心實在慌得一批,但是面兒上看起來卻淡定如斯。
只見他揚了揚下巴,板著一張小臉冷淡的說道:「無可奉告。」
只是話音剛落,他的小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吳錫元離他的距離並不算遠,正好聽了個正著。
再看他一張小臉已經瘦的脫了相,也無奈的搖了搖頭,從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來一塊娘子替他裝的乾糧,遞給了穆宗元。
「吃吧。」
穆宗元倒是沒有同他客氣,首先吳家一家人同他關係匪淺。其次,自己碰上吳錫元也純屬偶然,他不可能隨身在包裹里背著一塊兒有毒的餅子。
他雖然十分飢餓,可是咀嚼的動作卻依然優雅如從前,只是,看起來稍稍急切了些。
吳錫元見他兩個腮幫子塞的滿滿的,咀嚼了好半天也沒咽下去,又將自己隨身背著的水囊打開遞給了他。
穆宗元吃飽喝足之後,才將水囊還給了他,並且道了一聲謝。
「謝謝。」
吳錫元又將水囊擰緊,問他,「你們不是已經走了許久嗎?怎麼你還在這裡?」
穆宗元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便小聲說道:「夏將軍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若是藏在這裡,他們一定想不到。」
吳錫元嘆了一口氣,「若真按照你說的,那我覺得你應當藏在雍州城裡。」
穆宗元認認真真的考慮了他這話的可能性,然後十分慎重的點了點頭,「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我若是跟你去了雍州城,夏將軍回來找不到我又該怎麼辦?」
吳錫元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說道:「既然在外頭整日擔驚受怕的,你為何不回京?」
穆宗元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你懂個甚?他們可都想我死呢!若是我回京,只怕都過不了黃河,就會慘死在路上。」
吳錫元又問道:「你可知道是誰想要殺你嗎?」
穆宗元點了點頭,見他還要說話,便搶先一步打斷了他,「有些事情不該你知道的,無需多問。」
吳錫元也沒有問,而是替他出主意道:「你這樣偷偷摸摸的,吃不飽穿不暖,一路上受盡苦頭,還不一定能夠保證自己活下去。為何不光明正大的回京呢?」
「光明正大?」穆宗元一臉疑惑,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態。
吳錫元也不過是隨口提點他一句,「東廠和大長公主之前有爭執,大長公主又和燕王之間有矛盾,燕王看東廠不順眼許久。若是你能將他們三方互相制衡,絕對可以保證你平平安安,一路十分舒坦的回京。」
穆宗元聽了這話,豁然開朗。
九月姐姐的男人果然厲害,想必能被姐姐看上的,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就他出的這個主意,自己從前怎麼就沒能想得到呢?
他思忖了片刻,然後說道:「可是想要制衡他們,首先我必須安然無恙的進雍州城,這就有些困難了。」
吳錫元卻搖了搖頭,「你可是許久沒有照過鏡子了?」
穆宗元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卻依舊點了點頭,「想要活下去,就不必太在意形象。」
吳錫元見他會錯了意,又接著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半年過去了,您如今已經瘦的脫了相。再加上身上這身粗布衣裳恐怕就是您的娘親過來,也認不出你來。」
穆宗元微微一愣,而後低下頭仔細打量著自己身上的裝扮。
比起半年前,他確實長高了一些,也瘦了許多。
或許吳錫元說的對,他根本用不著東躲西藏的,直接大搖大擺的走進去,也根本不會有人能認得出來他。
「你現在是要往何處去?」旋即他又看向了吳錫元。
吳錫元朝著雍州城的方向指了指,「我要去那邊讀書。」
穆宗元微微頷首,「那我便同你一道去雍州城吧。」
吳錫元知道他的身份,也是自己命好,能在他年幼的時候同他結個善緣,這對往後自己的發展絕對是有大作用的。
「也行,那便一道結個伴吧。」
就在他打算走的時候,卻又被穆宗元叫住,「等等,我還有行李未拿。」
他又鑽進稻草堆里,取出來一個小包裹。
包裹沉甸甸的,不知道裡邊都裝了什麼東西,吳錫元也沒有多問。
穆宗元拿起一根樹枝,在稻草堆旁邊畫了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符號,才丟了樹枝,拍了拍手上的灰,說道:「咱們走吧?」
許是因為北邊兒打仗的緣故,雍州城外圍了一大堆的流民。
侍衛們個個舉著大刀長矛,並不放行。
幸好吳錫元有之前孔立興給他的文書,這才讓那些侍衛們網開一面,放了他們兩人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