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怡卻執意不肯,「夏荷,我走後,家裡的一應還要你幫著照看。父親身子不好,若是身邊兒沒人盯著,我便是走了也放心不下。」
夏荷聽了頓時就更著急了,「大小姐……」
蘇怡抬手打斷了她的話,說道:「這是我的選擇,是生是死我也認了,可若是帶著你們一起,我便要開始懷疑,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夏荷看著她這樣,頓時心疼壞了,「大小姐,您別這樣,不然咱們跟老爺說說,不去和親了吧?」
蘇怡看著她笑,「夏荷,你是最懂我的人,又怎會說出這樣的話?」 ✹
夏荷哭了,就聽蘇怡接著說道:「你好生留在京城,陪在我爹爹身邊兒,若是日後我真的去了,每逢清明,你也好替我上柱香。」
她的話音剛落,冬梅就從屋子外邊走了進來,對著蘇怡行了一禮,「大小姐,燕王來了。」
蘇怡一愣,「燕王帶了帶去見我爹便是,莫非爹爹如今不在府上?」
冬梅又接著說道:「大小姐,燕王已經去見過大將軍了,這次是專門來見您的。」
蘇怡聞言就更迷惑了,「爹爹允許了?」
「是管家親自帶王爺過來的。」
那便是了,若不是她爹爹點了頭,外男又豈能輕易來後院?
她思忖了片刻,便直接說道:「去請了王爺去花廳。」
冬梅應了下來,蘇怡又換了一身見客的衣裳,這才朝著花廳走去。
穆紹翎在花廳又等了一刻鐘,這才見到了姍姍來遲的蘇怡。
他直接就站起身,說道:「怡兒!你不能去和親啊!」
蘇怡聽到了他的稱呼,頓時腳步一頓,停了下來,擰著眉頭衝著他說道:「王爺還請自重。」
穆紹翎此時哪兒管得了這麼多,他只想說服了蘇怡,「怡兒,只要你點頭,本王明日便迎娶你過門!那些胡人都是些蠻子,又怎能配得上你?」
蘇怡抬起頭看向了他,神色還算平靜,只問了他一句,「王爺可曾聽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臣女不去穩住那群胡人,咱們的將士們又能撐多久?」
穆紹翎當即表態,「本王明日便親自去抵禦胡人!」
蘇怡又接著說道:「王爺就是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臣女去和親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應當是最好的法子了。」
見到穆紹翎還要再說,蘇怡衝著他微微屈膝行禮,「臣女多謝王爺厚愛,還請王爺念在我父親也算是為大夏朝立下汗馬功勞的份兒上,在臣女走後,多多善待他。」
蘇怡最終還是走了,她只帶了一個箱子,裡邊裝著她平素換洗的衣裳。其他的什麼金銀首飾的,她一個都沒帶。
就連頭上也只是隨便簪了一根木簪子,身邊兒的丫鬟也一個沒帶,陪著她的只有朝廷的使臣和胡人派來接親的人。
百姓們跪在了街道兩旁,明明算是大喜的日子,但大伙兒卻幾乎泣不成聲。
蘇怡坐在馬車上,看著京城裡的種種,最後在出城的時候看到了站在城牆上的穆紹翎。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臉上帶著和煦的笑。
直到馬車走遠了,城牆上的那道身影也小到看不清了,她才鬆開了挑著的帘子。
「唉——」
一聲嘆息從馬車裡傳了出來,很快便被車轍的聲音掩蓋了。
這大約就是她的命數吧。
一個月後,大夏的使臣跟胡人簽訂了三年免戰的文書,百姓們歡呼雀躍。
次月,蘇大小姐的死訊傳來,蘇大將軍一夜白髮。
燕王得知此信,一口血當場嘔了出來。
一年後,大夏皇帝駕崩,燕王卻跟變了個人似的,率先站出來擁立穆宗元為帝。
而他自己則四處走訪,籌集資金,命人打造了兵器鎧甲,重新招兵買馬,訓練將士。
直到三年之期滿,他便領著這群將士奔赴戰場,這一去就是十年。
直到京城裡的穆宗元坐穩了皇帝的位子,他才將失去的兩座城池奪了回來。
人人都以為他是要等收復了失地之後,就要凱旋而歸,而他心裡卻從來都只有一個念想。
他只想替怡兒報仇,將她的屍骨帶回去,而已。
這日他跟往常一樣操練將士,夜裡坐在大帳里和衣而睡。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再次醒來卻換了個地兒。
看著屋子的模樣和裝扮,倒像是他多年前在雍州的住處。
外邊有腳步聲傳來,熟悉的聲音傳來,「王爺,您醒了?可是現在就要起了?」
是關懷遠的聲音,而關懷遠早在三年前替他擋了一箭,已經死了,怎麼還活著?
他「嗯」了一聲,關懷遠便點了一盞燈,放在了床頭上,對著穆紹翎說道:「王爺,奴才伺候您穿衣。」
關懷遠的容貌看起來十分年輕,讓穆紹翎有些迷惑了,莫非他是在夢裡?
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錦袍,他早已經多年未穿過了。
這一切是那麼的真實,關懷遠替他穿衣的動作十分嫻熟,穆紹翎斟酌了片刻,開口問道:「今日本王有何安排?」
關懷遠恭敬地回答道:「昨兒蘇大小姐被找回去了,王爺您說要徹查雍州城的拍花子,那個小村姑給您畫了這張地圖,您昨兒已經讓人去找了。」
穆紹翎有些迷惑,這事兒怎麼既熟悉又陌生呢?
怡兒曾經被拍花子綁去的事兒知道的人很少,但卻是經過他的手的,但關懷遠說得那個小村姑又是何人?
腦中才剛浮現出了這個疑惑,很快就有些許新的記憶冒了出來。
夏楊村的蘇九月,蘇怡,兩個人逃出來的……
穆紹翎閉目養神,等理清了思緒,他才突然開口道:「昨日蘇大小姐受了驚嚇,今日準備些禮物,陪本王過去探望。」
他此時的語氣有多平靜,內心裡就有多風起雲湧。
他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在做夢,若是夢裡能見她一眼也好啊。
人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竟然吝嗇地連他的夢裡都不肯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