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月臉上也露出了笑,她急忙上前跟著叫:「曲老爺,醒醒,醒醒啊!」
曲老爺松松垮垮的眼皮子也跟著微微一抖,過了一會兒逐漸睜開了。
他的視線率先落在了他嚎啕大哭的孫子身上,又相繼落在了蘇九月、吳錫元等人身上。
屋子裡的陳設十分陌生,他一時間竟然也有些分不清楚他到底在何處。
他最後的記憶好像是蒙著眼睛,被吳錫元捅了一刀。
可是現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大孫子還在哭,他有心想要抱抱他,卻發現自己胸口透風一般的痛席捲而來,他差點忍不住暈過去。
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扎滿了銀針。
蘇九月見他醒了,他身上的銀針也該拔了,長時間的封住穴位也並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她上前一步,對著曲一高說道:「曲老爺,我幫您拔針。」
也不等曲一高點頭,她便迅速將銀針收了回來,動作行雲流水一般,一看就是個高手。
曲老爺認出了她,她就是吳錫元的夫人,沒想到一個內宅婦人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蘇九月將銀針收好,便對著吳錫元說道:「人已經醒了,我便先下去了。」
吳錫元溫柔地說道:「夫人辛苦了,你也該下去歇息了。」
蘇九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曲老爺,跟吳錫元叮囑道:「若是曲老爺待會兒還有什麼不舒服的,你便讓人來喊我。」
吳錫元嗯了一聲,等蘇九月走了,他又走過去哄了哄寶兒,「乖孩子,爺爺被你救醒了,你真厲害。」
寶兒水潤的大眼睛看了看自家爺爺,又看了看這個好看的叔叔,「叔叔,我真的很厲害嗎?」
吳錫元肯定的點頭,寶兒臉上帶上了幾分疑惑,「可是爺爺分明是方才那位姐姐救活的呀?」
吳錫元知道現在想這些不應該,但他臉上的笑容確實有些掛不住了。
為什么九月是姐姐,他卻是叔叔?他真的看起來那麼老嗎?
他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你爺爺累了,需要休息,寶兒也回去休息吧?過兩天你爺爺傷好了,就回去見你們了。」
寶兒又看向了奄奄一息的曲一高,小小的眉頭皺成了個疙瘩,最後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好,寶兒回去等爺爺。」
孩子哭了半晌,這會兒天也確實晚了,回去的路上孩子就已經睡著了。
暗七將吳錫元交代的事情告訴了曲家老夫人,讓他們得知曲一高的下落本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但到底該瞞著誰,想必她們自己心裡也有一桿秤。
屋子裡只剩下吳錫元和曲一高,曲一高就是再蠢也知道這回是吳錫元救了他。
「多謝吳老爺救命之恩。」他抬手拱了拱手,只是做這一個動作對他來說都已經很不容易了。
吳錫元嘆了口氣,搬過一個凳子在他床邊坐下,才說道:「您這就是折煞在下了,原本您這傷也是我所為……」
曲一高有些熱淚盈眶,「我都知曉的,方恪想要我的命,我手裡有他的把柄,若是沒有您,我這會兒定然死地不能再死了。」
吳錫元知道他心的心中此時應當最是仇恨滿滿的時候,便衝著他說道:「曲老爺,您手中都有方恪什麼把柄?不然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扳倒他?」
曲一高別過臉,淚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了下來,就聽他說道:「我們做不到的,我這些年沒少收集他的罪證,卻也只是讓他對我有所忌憚。且他一逮著機會便想要了我的命……」
「哦?您收集了他那麼多的罪證,為何不能上告他?通政司的大人們也不是吃乾飯的。」吳錫元皺著眉頭說道。
曲一高連忙衝著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說道:「吳老爺,您年輕氣盛,可不能這樣說那些大人們啊!仔細禍從口出。」
吳錫元的神色有些難看,曲一高又接著說道:「若是只有一人,方恪又怎麼能在金陵這等富庶之地的為官?他背後有蔡家撐腰,蔡家雖說不在朝為官,但蔡老爺的門生遍及整個大夏,金陵此處的官員的任免幾乎都得聽他們家的。」
「哦?竟然如此囂張?」
曲一高嘆了口氣,「若是來任職的大人聽他們的,他們便會順勢賣那位大人幾個人情;可若是來任職的大人不聽他們的,被架空不說,還絕對在任上待不滿三個月。」
他說著話,聲音逐漸弱了下去。
吳錫元擔心他傷勢加重,便說道:「曲老爺,您先休息,待你養好了傷,咱們再仔細謀劃。」
曲一高卻搖了搖頭,他才剛從黑暗中醒來,此時對於睡眠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抗拒。
「不必,我不累。要扳倒方恪,必須先扳倒蔡家。但蔡家就像個百年老樹,想要扳倒他,又談何容易啊……」
他說到這兒,便對著吳錫元說道:「吳老爺,你是個好人,也不是金陵人,實在沒必要趟這趟渾水。你背後也有勢力,便是沒有皇商這個條路也依舊能賺得盆滿缽滿。您還是走吧!您一旦離開此地,天地間大了,方恪也無處能尋你。」
他說得十分在理,可是他卻不知道,吳錫元陪著景孝帝下江南本就是為了世家而來。如今才算是尋到了他們的痕跡,怎麼可能就這麼走了?
若是讓景孝帝知道此事,還說不好要怎麼興奮呢!
「無妨,百年老樹雖然枝繁葉茂,可它終究是老了。曲老爺您在此處好生休息,至於那方恪的把柄,我自個兒去尋就是。」
從方恪逼他動手的那一瞬間,這梁子就結下了。
方恪,必死!
曲一高躺在床上,看著此時神色鄭重的吳錫元,總覺得他跟平時有些不大一樣。
他嘆了口氣,說道:「您若是非要對付方恪,我自然會幫您的。不用您說,我們曲家跟方恪的仇早就結下了,不死不休!」
方恪不死,他們曲家絕無出頭之日,他也只能一輩子隱姓埋名,甚至他的子孫後代都不一定能逃過一劫。
誰又願意過這樣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