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鹿鳴宴

  以許行豐為首的新進舉人去往孔院的路上不知不覺便走出了昂首挺胸模樣。

  路人紛紛駐足,羨慕紛紛,許行豐原本也不是得意之人,但想起自己這些年的辛苦,以及得中解元的風光,也不由得想起了唐朝詩人孟郊作的《登科後》。

  「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

  雖然這詩寫的得中進士跨馬游長安的感觸,但自己現在心情是一樣的。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這可能真的是天下讀書人的願望了。

  今日鄉試得中便是如此風光,不知他日自己若能得中進士又當如何。

  考院距離孔院不過一刻鐘路程,但眾新進舉人卻是賺足了風頭。

  知州帶著眾多考生拜完了孔子,便又帶著眾舉人回到考院,進入明遠堂。

  幾日前待在考院還只覺折磨,現在得中後再入考院,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現在才早上九點左右,鹿鳴宴還未到開席時間,知州讓眾考生先入座,互相交流,他自己便出了明遠堂。

  知州一走,剛剛肅靜的氛圍瞬間便輕鬆了下來。

  左為尊,許行豐作為解元是坐在內外簾官下手左一,與許行豐挨坐著的是此次鄉試的第三即經魁。

  而且巧的是正好是自己府學同窗張奉祖,原本許行豐不是愛同陌生之人主動交談的,但今日眾多人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要是他如平常一般,只怕會得個恃才自傲的名聲,現在倒是省了這樁煩惱。

  「行豐,我還未同你道賀,你此次得中解元,這真是你同我們府學的榮光。」

  「哈哈,同喜同喜,我當時聽得經魁是你,在樓上瞧著,奉祖兄你可是好生風光。」

  「莫要打趣為兄,你解元才真是萬人矚目。」

  許行豐有意交談,張奉祖也是樂意之至,同窗一場,張奉祖是知道許行豐本事的,能成為好友,以後說不得有能相幫之處。

  「行豐,你這次得中解元,知州大人說不得就會收你為關門弟子了。」

  許行豐聽到這話,微頓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這事上,畢竟自己已經有了老師,所以潛意識便忽略了。

  鹿鳴宴的鹿與祿同音,舉人同官員覺得談祿過於庸俗,便用鹿替代了。

  而鹿鳴二字原出自《詩經·小雅》中的一首樂歌,一共有三章,三章頭一句分別是「呦呦鹿嗚,食野之苹」。「呦呦鹿鳴,食野之嵩」。「呦呦鹿鳴,食野之芩。」

  這三句都是表達了小鹿找到美食與同伴分享,古人認為此舉為美德,於是上行下效,舉辦鹿鳴宴,表達禮賢下士的心思。

  這便是鹿鳴宴得名的由來,所以這鹿鳴宴不僅僅是為新進舉人慶賀,還是主副考官同新進舉人拉近關係的一場交際會。

  特別是主考官,在名義上是新進舉人的老師,但這也僅僅是名義上,有些主考官會在新一批舉人中看中某位考生,想將其納入麾下,因此便有了真正收徒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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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行豐想著要是自己沒有老師,那這難得的機會自己當然要抓住,但既然有了老師,自然不可能再認知州或者旁的官員為師。

  「奉祖兄說笑了,知州大人的心思哪裡是你我能夠揣測的,說不得知州大人看中奉祖兄你呢,亦或是旁人,這宴席原就是為了恭賀我們得中功名,莫想那許多,盡情享樂便是。」

  張奉祖是個聰明的人,聽出了許行豐不願拜知州為老師的心思,雖心存疑惑,但他聰明地接了許行豐的話,轉了話題。

  「行豐說得對,我們天天鑽書里,好不容易有個快活的時候,可不能自尋煩惱。」

  認為知州會收許行豐為徒的可不止張奉祖一個,歷屆知州收徒,基本都是解元,所以現在瞧著明遠堂內是言笑晏晏,但其實一個個眼睛都盯著許行豐,羨慕或者妒忌許行豐的好運道。

  知州帶著此次鄉試的其他副考官進了堂內,場內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哈哈,莫不是我們是老虎不成,怎的一進來,你們就都沒了聲響。」

  這話顯然是緩和氣氛的,但舉人自然不敢開口搭話,只副考官們同知州你一句來我一句去的說笑。

  知州坐於最上首,副考官位於其兩側,有些類似於後世的校長同副校長主任大會發言。

  恭賀勉勵勸誡之言,各個考官都說了一大堆,許行豐不得不佩服其文思敏捷,全場下來,數十人竟基本無一重複之詞,而且句句珠璣,此等文采,許行豐自問不及。

  考官們每次說完,新進舉人還要站起身打躬作揖應和「學生醒得。」

  一通繁文縟節下來,許行豐感覺自己袍子都皺了。

  《鹿鳴》曲響,預示宴席開始,一眾奴僕用漆盤端滿珍饈入內。

  許行豐突然識出,這菜品居然是天香樓的,不得咂舌這鹿鳴宴好大的手筆。

  「大家都自在些,你我為師生,無需拘束。」

  許行豐勉強抑制住嘴角抽抽,站起身端的一副恭敬之態,作揖稱是。

  知州說的自在,卻無人敢真的自在,否則就是真的蠢了。

  但這天香樓的美食,確實容易讓人破功,原本想端著的眾位舉人,吃了第一口便忍不住第二口,每人是一小桌用餐,菜品多,這盤子自然便小。

  所以吃完,突然發現眼前盤子空了好多個,臉忍不住便紅了,覺得自己失態。

  知州同副考官們到底都是千年的狐狸,新進的舉人們的那點子城府哪裡夠看。

  許行豐可不管知州們怎麼想的,只要自己別發瘋,那這解元功名便是穩穩的在自己頭上,否則朝令夕改,自己也就罷了,他們的官只怕是做到了頭。

  而且許行豐可不想表現,畢竟要是知州真提出要收自己為徒,雖然自己可以以自己已有老師婉拒,但到底還是讓知州覺得失了面子。

  因此許行豐想著自己不如就盡興,吃自己的,不管知州如何想,要是知州覺得自己不通世故,看不上自己,那更好,免了尷尬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