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仔一個勁兒的揉搓著頭髮,雙眸通紅的看了看嚴敏他們,末了,又將那眸光鎖在了大丫的身上,他上前一步去,緊緊地攥著大丫的衣裳領兒,怒叱道:「是你奶奶那個老東西,不安好心,叫你領著這幫人來後窪的,是不!」
「啊!」
接著,屋內便響起了一聲刺耳欲聾般的尖叫聲。
大伙兒順著玉仔的目光,往他身下一看,蘇愉辰這小崽子,竟狠狠地一口咬在了玉仔的肚皮上!
玉仔的衣裳本來就是補丁落補丁,儘管如此,好幾處都露著窟窿……
小寶兒趕巧兒順著那窟窿咬在了人家的肚皮上。
「氣呼銀!」
小人兒嘴裡死死地拽著,還大聲的嚷嚷著。
眼瞅著玉仔還想對小寶兒動手,小春上去便是一拳打在了他剛揚起的胳膊上,對其怒叱道:「欺負倆孩子,你算不算個男人?」
「不管咋說,你娘那是一條人命!你能狠的心做出活埋親娘的事兒,我們作為路人,看不下眼,出手相救,還有錯了?殺人還得償命,你這弒母,就該千刀萬剮咯!」
小夏站在一旁氣的臉色通紅,指著那玉仔怒聲對其討伐道。
他家連個廚房都沒有,灶台就在屋門口,頂上是用茅草搭了個棚兒。
玉仔媳婦兒就在門口,聽著屋裡的動靜,火急火燎的連忙趕了進來,一進門,她便撲通,給嚴敏一干人等,跪了下來。
「這位老爺,夫人,兩位姑奶奶,我家男人實在是沒轍了……」
「家裡多一口人就要吃喝,屋裡一個子兒都沒有了,外頭還有仨娃張嘴等著吃咧,但凡有半點法子,誰會做出這種事兒!」
邊說著,玉仔媳婦兒邊上前去一把將玉仔給拽到了一旁。
玉仔死死地瞪著小春和小夏,可自兒個卻毫無還手之力,他一把將眼前的木桌推翻在地,言之鑿鑿的怒聲吼道:「我們後窪村,世世代代就是這麼過來的!我奶奶,不也是這麼被我娘給埋了的!」
「這有山有水,難道就沒有什麼野雞野兔,這也不能飽腹?」
嚴敏忽的一句話給玉仔懟的啞口無言。
他們說話時的空子裡,蘇愉辰這小子竟偷摸的溜到了外頭去。
小春就站在門口,時不時的幫顧著看兩眼。
「反,反正我們後窪,一直都是這麼個規,規矩……」玉仔說話的時候,明顯的,有那麼些個底氣不足。
蘇允弦一直眯眸打量著面前的玉仔,若非不是因為小寶在,他怕對兒子日後的成長有所影響,他真的想揪起眼前這個男人,狠狠地揍一頓!
「今日你的所作所為,你的兒子們都看在眼底,你所謂的規矩,風俗,你有想過你娘被青石壓在底下,孤零零一個人杵在那山溝溝里,有多麼的無助絕望麼!」
小夏氣的連連傳了兩口大氣,指著那玉仔狠狠地教訓道。
嚴敏將自己來時的荷包取下,從中拿出了五兩銀子擱在了桌上,「世間最怕的是,子欲養而親不在,五兩銀子,足夠解決你們家的燃眉之急……」
玉仔兩口子瞧見桌上的銀子時,顯然一臉的難以置信。
玉仔媳婦兒感激涕零的跪在地上,一連給嚴敏他們磕了好幾個響頭:「謝謝這位夫人,你們,你們簡直就是活菩薩!」
「且慢!」
蘇允弦將那五兩銀子又往後推了推,他抬眸看了玉仔一眼後,緊著又冷聲說道:「這銀子,暫且只能算是借你家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們沒那麼好心!五兩銀子咧!哪兒有那麼多的活菩薩,就你,是個傻子!」玉仔急的直跳腳,上去一把將他媳婦兒給拽了起來。
玉仔媳婦兒反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玉仔的臉上:「人家圖你啥?圖你這破防爛瓦的,誰會想來這鬼地方住?圖你那仨兒子,領回家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還是你值五兩銀子?」
「這錢你可以拿走,不過日後你要來給我幫工還帳。」
蘇允弦有些不屑的瞥了那玉仔一眼,若非因為念及他上有老,下有小,這五兩銀子,他寧可是打水漂兒,也不屑於給這種人!
「幫啥工?」玉仔一副難以置信的上下打量了蘇允弦一眼。
放眼望去,整個大灣縣都沒有他們一家老小能幹的活兒,不,準確來說,都沒有活兒給人做。
「到時我會讓人來找你,你的命,確實不值那五兩銀子,且放心吧。」
蘇允弦深吸一口氣後,接著幽幽說道。
錢是敲門磚,方才還囂張跋扈要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的玉仔,此刻,人就跟泄了氣的氣球兒似的,跪倒在他娘的床前,聲聲懺悔。
嚴敏通過和玉仔媳婦兒的談話得知,她是遠嫁來後窪的,是未婚先孕,來時才知曉,這鬼地方,竟這麼的窮……
可肚裡的娃兒都已經七八個月大了,想喝藥都打不掉。
後窪村,一共住了十幾戶,基本上都是玉仔一大家子的人。
年輕的後生帶上他們兩口子,一共就五個。
看似後窪這兒有山有水的,可惜,里里外外四十來口人都要吃喝,那野雞野兔兒也不是傻的,久而久之,便不往這片林子來了。
地勢因素,種啥,都沒啥收成,實在是窮的叮噹響!
「不過,我男人可不是老二,是老六……雖然是老來得子,可娃兒他奶,心裡惦記的就只有二哥,二哥有本事有能耐,漁灣那務工幹活兒,在那扎了根兒,就再也不回來了。」
玉仔媳婦兒說完,長長的嘆了口氣。
家裡沒啥好招待的,她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夏季特飲』白開水了。
嚴敏和允弦起身,提出想要去別的幾戶瞧瞧。
一出門,眼前的場景竟叫二人嚇了一跳!
蘇愉辰這小子竟然也脫了個光犢子,露著白嫩圓潤的肚皮,腰間用兩片兒大葉兒擋著身下,見著爹爹和娘親出來,他還拍了拍自兒個圓滾滾的小肚兒,一臉興奮的炫耀。
「娘親,嘿嘿嘿!」
蘇愉辰眯著眼睛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了。
嚴敏再往他身上仔細的看,這小崽子就跟動畫片兒里的佩奇似的,倆腿兒上全都是灰黑色的泥巴湯兒。
「祖宗咧!你,你也不嫌髒了!」小春慌裡慌張的一個箭步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