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紀暖匆匆急行的腳步,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柳府家眷都去太子府送「太子妃」王影,最後一程了。
馬車的帘子被小胖手挑起,坐在裡面的已經不是素衣襦裙的微胖女子。
而是臉色黝黑,眉毛如墨的微胖公子。
「小姐…不!公子。咱們不同側妃娘娘辭行嗎?」
不同!
她怕自己捨不得去膠州。
「走吧!未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才不辜負來這世間一回。」
門口的石獅子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柳紀暖方依依不捨的放下了車帘子。
隨風背過身,偷偷的抹著眼淚。
哭不想離別,也在哭香雪。「公子,你說香雪會不會被…?」打死,發賣?
隨風不敢問出口,在他人看來香雪是嫌貧愛富,不舍榮華富貴,心高氣傲的丫頭。
在隨風心裡,香雪只是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那個人身份又如此的高!
讓香雪心裡生出妄念。
「不會的,我相信祖母。」在柳紀暖心中,謝凌淵比不過香雪!哪怕謝凌淵是她的救命恩人。
有她爹王連城「珠玉在前」,紀暖對謝凌淵不敢也不會生出絲毫男女之間的情愛。
只是感激,如今他是她的妹夫,又多了一絲親情。
香雪曾經同她相依為命。
在那個小院子裡,三個人一日一日的熬著,一年一年的盼著。
那些主僕情意,都不是假的,說是主僕更似姐妹。
都說患難見真情,那些點點滴滴都是真情。
「她只是想不開,魔障了。那些東西那地位從來都不是我的。
只是太子心善。
不曾虧待咱們三人,才讓她生出了妄念。
祖母會讓她變回來的,變回那個我們熟悉的香雪。隨風,你是如何想的。」
隨風垂下頭,「夫人去世前交代過,讓奴婢陪在小姐身邊。
小姐去哪裡,奴婢就去哪裡!」
「隨風!咱們一起去看海。看山川大河、看日落西山、看陽關古道。」
馬車噠噠噠…
郭魁、南梔和一眾兄弟已經策馬等在的城門口。
看見柳府的馬車,郭魁揚起手。「當家的,我們兄弟在這呢!」
南梔也是一身男裝,常年不離身的琵琶,昨夜被她燒了火。
從此以往,她再不是樂妓南梔。不是供達官貴人消遣的玩物兒了,她是柳府的家生子柳南梔。
「南梔參見二小…」
柳紀暖從馬車上跳下來,一身幹練的男裝,臉被塗的黢黑,眉毛也畫粗了。
一白遮百丑,一黑毀所有。眾人險些沒認出來。
「奴才柳南梔,見過二爺。」
「小人郭魁見過二爺。」郭魁不愧是後世郭鬼,反應也很快。
帶著一眾兄弟行禮。「見過柳二爺。」
一眾馬隊護著一輛馬車往南前行。
李長歌在北,柳紀暖在南從此兩人遙遙望著京城的方向,一個守著邊疆的萬里雪山。
一個開疆擴土,掃平海上航線。
柳眠眠站在城門上看著馬車越走越遠,變成星光上的一點。
消失在塵土漫天的官道上,柳眠眠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嗚嗚嗚嗚……祖母說的對,要想富先修路。
灰太大了,我都看不見了嗚嗚嗚……姐姐!」
柳眠眠四五歲的時候,天天盼望著娘給她生姐姐。
可是她娘生完她都40歲了,45歲的時候葵水都枯竭了。
她娘的身體,不能生姐姐了,只能生病和生氣。
她又天天盯著大嫂海氏的肚子,讓大嫂生姐姐。
海氏在她的期盼下,噗噗噗又一連生出三個大胖小子。
如今!終於有一個姐姐了。
柳眠眠揚起手,揮了揮。
海棠眼眶通紅,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小姐,以後打馬吊二缺二了。」
「……」也不是非要玩不可!柳眠眠謝了。
「奴婢不愛跟文王妃玩!她拆牌亂打。三個六萬都能拆了,打六萬!
牌技臭的不行。」海棠撇撇嘴。
紫荊面無表情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一絲笑容。「文王妃在餵小姐牌。」
「那她拆八萬啊!我夾八萬啊!主子多有錢,能看上她那三瓜兩棗的?」
多搞笑!打三文錢的馬吊,你還餵牌!
一點不尊重海棠。
海棠感覺自己被侮辱了,就她私房錢一千多兩。那是什麼數字……
三文錢的馬吊能打三十來年。
文王妃看不起誰呢!「小姐,明天咱們打五文錢的。」
「出息。」紫荊也憋不住笑。
青峰細語站在紫荊身後,兩個人皆在對方的眼裡,看見了笑意。
柳眠眠也被海棠逗的噗嗤一笑,擦乾臉上的淚。
「走吧!回府…府里的賓客還等著呢!
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祖母說的對。呸……這灰是真大。」
太子府里。
賓客雲集,每個人都滿臉悲愴,心裡卻不見一絲悲傷。
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私下裡都看不上曹皇后娘家的家世,更何況毫無家世的王影。
只是無人說出來罷了。
縣主謝嬌捂著嘴同祭酒之女程芳譏諷道:「哎呦!我就說她是個福薄的吧?
看看!這好不容易撿一個太子妃噹噹,人就沒了。
你說是不是柳家乾的?」
程芳哪裡敢回謝嬌縣主的話,謝嬌身上流著皇家的血,她可沒有!
她再不敢瞎說話了!她爹原大皇子一黨。
誰能想到——大皇子變西郡王。
她如今也要夾著尾巴做人了。
程芳訕訕開口,「縣主,王妃娘娘呢?怎麼今日是縣主獨自前來的?」
「出京了。」前幾日夜裡,急吼吼的就駕著馬車走了。
謝嬌也一頭霧水。
往日她母妃出門,總會告訴她去何處的,還會仔細叮囑她不要惹禍。
不厭其煩。
此次卻很識相,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程芳看著上香的夫人們,提議道:「咱們去給太子妃上炷香吧?縣主。」
謝嬌冷哼一聲,「哼!你當王氏是誰?讓本郡主給她上香,她也配?
要去你自己去?別拉上我!」翻個白眼,謝嬌對著身邊的丫鬟招招手。
「你去找找沈郡馬,看見他,就說本郡主找他,讓他過來找我。
真是晦氣死了,沒有沈祁!本郡主才不會來。」
柳眠眠剛換好素色麻衣,走進門。
就聽見謝嬌滿嘴噴糞。
「郡馬?這大聖朝還有姓沈的郡馬嗎?海棠?」
海棠面露沉思,「小姐,沈駿馬是什麼新品種的馬嗎?」
一本正經道:「不知道好不好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