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晟冷笑道:「裴大爺,奉勸你一句,別隨時都把什麼『活膩味了』、『打得你滿地找牙』之類的話掛在嘴邊。閱讀會咬人的狗不叫,你這樣還沒動手,就先已喊得人盡皆知,都不用人費心添油加醋,便能讓你成為過街老鼠的,不止我,誰見了都得說你是蠢貨!」
頓了頓,「至於你身邊誰是牛鬼蛇神,那就多了去了。譬如你這個門房,相信我,只要你安了心,一定能問出不少東西來。」
那門房忙叫道:「大爺,您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他肯定是記恨小的剛才不給他開門,還、還罵了他,才會故意陷害小的的,您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又罵趙晟,「你這臭窮酸,再敢亂說,別怪我不客氣……」
還沒說完,就見裴訣冷冷看了過來,後面的話便哽在喉間,再不敢罵了。
裴訣這才看回趙晟,冷冷道:「別再跟爺玩拐彎抹角的把戲,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趙晟見已鋪墊得差不多了,沉聲道:「你讓你家的下人都退開。」
裴訣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兒出什麼把戲來。都給爺滾遠點!」
方才的門房和其他聞訊陸陸續續都跟了出來的下人聞言,忙都應聲遠遠的退開了。
趙晟方直接道:「今日下午,內子在城裡的曹府給他們家大小姐治病之後,遇上了一件事……」
顧笙的記性好,趙晟打小兒便過目不忘過耳不忘,記性只有更好的。
當下也不說旁的,也不添油加醋,只平鋪直敘的把下午曹光祖和秦繼禮的話都學了一遍,只要裴訣不是真蠢到了家,肯定立馬就能該明白的,都明白過來了。
裴訣自然沒有蠢到家,連趙晟都能憑隻言片語,就大概猜到這事兒的根源還在他們這樣人家都有的嫡庶兄弟之爭上。
裴訣身為當事人、局中人,知道得更多,更是一通百通了。
他要真蠢到了家,在他們那樣的人家裡,也活不到現在了!
是以不等趙晟全部說完,他的臉已經是黑如鍋底。
『那個傻子』?
他一直真心拿人家當兄弟看待,什麼都想著他,什麼都聽他的;人家卻一直以來都拿他當傻子看待,還一算計他就是這麼幾年!
秦繼禮要回去向誰交差?
是他那個好繼母,還是他的好弟弟,甚至……就是他父親,或者祖母呢?
他既這麼嫌棄石竹,這麼嫌棄他,當初為什麼要死活跟他來這裡,他罵都罵不走?
現在看來,他顯然早已與人達成了合作,當然趕不走了。
便是當年他拼死救了他的命,從而贏得了他的信任那一次,也八成是他們早就算好的吧!
裴訣越想臉色越難看。
他幾時變成了燈下黑,連自己周圍是什麼情形,都是些什麼人都看不清的?
還當他都已經來了石竹這麼個天高皇帝遠的小地方,都已經夠自暴自棄,不管不顧的,便不會再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卻不想,那些人還是容不下他,不把他弄死了,誓不罷休!
也是他夠蠢,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從不深想。
連帶身邊原本伺候的人漸漸都被換光了,如今身邊都是牛鬼蛇神,眼裡只有表少爺,根本沒有他這個大爺都意識不到問題,——不怪會被人指著鼻子罵是個『蠢貨』,他可不正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嗎!
趙晟見裴訣應該都想明白了,暗暗吐了一口氣。
總算他沒猜錯,沒人喜歡被自以為親近的人算計糊弄。
他放緩了聲音,又與裴訣道:「裴大爺可能不認識我,其實我也是縣學的學子,以往雖沒與你打過招呼,但遠遠見過你,也多少聽其他同窗議論過你。都說你脾氣不好,不易接近,久而久之,當然沒人敢再靠近你,更別提與你說話。」
「同窗都不敢接近你,縣裡的百姓肯定更不敢了,你本來就是他們只能仰望的存在。你再跋扈囂張一些,當街縱個馬揮個鞭子什麼的,哪怕只有一次,也可能不是你故意要這麼做,而是馬兒真受了驚或是什麼樣。但在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之下,你跋扈囂張的『煞神』形象也已經坐實了,那還有誰敢跟你說實話的?肯定更不會有了。」
說著,見裴訣雖面無表情,渾身都無形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氣,但並沒開口讓他閉嘴,應當還是把他的話聽了進去的。
遂繼續道:「你家裡的下人就更不用說了,有奶就是娘,誰給他們好處,許他們前程,他們當然就聽誰的。在你面前,肯定也從來沒有過一句真心的話,便是有過,那人也早不在你家裡了吧?」
「如此一來,你便被圈在了一個有心人蓄意為你打造的坑裡,便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自己其實也一點就明白,但根本不會有人開這個口來點醒你。那你名聲狼藉還是輕的,怕就怕,哪天你被其賣了,還幫著其數錢,都已被吃得骨頭渣子不剩了,還連到底是誰吃了自己的都不知道!裴大爺且仔細想想吧。」
裴訣終於冷聲開了口:「我不會只聽你的一面之詞,你說的這些,我都會親自去求證的!」
趙晟微微一笑,「你是該求證,連自認最親近的人,都能一算計你就是幾年了,我這個陌生人,當然更信不過。若你要求證,除了審問你家的下人,還可以去曹家找一找你那好表兄,看他和那個姓曹的是不是都被打成了豬頭,就能確定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裴訣咬牙道:「我一定會親自去的!」
又冷哼一聲,「你當我真是蠢貨,不明白你這麼晚了還特意打上門來叫罵,到底為的什麼?不就是打了那兩個混帳東西仍不解氣,還想借刀殺人,讓我再出手狠狠教訓他們一頓嗎?行,看在你點醒了我的份兒上,我讓你借。只要我查證後,發現你說的是真的,我一定不會輕饒了他!」
趙晟又是一笑,「怎麼能是借刀殺人,分明就是雙贏的事,不是嗎?那我就先謝過裴大爺,也先告辭了。」
時辰不早了,笙笙肯定早累了,他得儘快帶了她回去休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