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訣家吃過晚飯,大家又吃著茶,說笑了一會兒,顧笙和趙晟才坐車回了自家去。
一直到洗漱完躺到床上了,趙晟才低聲與顧笙道:「笙笙,我打算年後就去御史台了。剛跟阿訣說了,他也挺支持我,說會替我想辦法的。」
顧笙有些驚訝,「你什麼時候想去御史台的,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況且你在翰林院一年都沒待滿,能去御史台嗎?」
趙晟道:「靠我自己肯定不行,所以要請阿訣和大皇子幫忙,還得等待最合適的時機。翰林院雖清貴,但我的確想做點實事,御史台就正好能做實事,能為不平不法發聲,我覺得肯定適合我。」
顧笙往他肩上輕輕靠了,才低道:「你都是為了我吧?既是為了我,我當然得支持了。不然以後我相公都不肯疼我,不肯為我做這做那了,我不是虧大了?」
趙晟伸手將她擁得更緊了,「笙笙你支持我就好。你放心,困難和危機都只是暫時的,我們一定能順利度過!」
「我知道。」
顧笙仰頭在他下巴輕吻了一下,「時候不早了,睡吧,我明天事情特別多。幸好小蘿林大夫他們真為我分擔了不少,金掌柜也從不讓我煩額外的心。等快過年時,我私人在酒樓擺幾桌,請大家團年,就當感謝吧。」
「可以的,到時候我也去給你撐場子……」
次日顧笙果真從早忙到晚,晚上甚至都沒回家去,就宿在了醫館。
趙晟傍晚來醫館看過她,確信醫館裡一直都會有十幾號以上的人後,才稍微安心,自己回了家去。
結果天還沒亮,小貴子就找了來。
顧笙心裡立時一緊,吸了一口氣,才問來休息室叫她的小蘿,「確定真是二皇子府來的人,確定他真自稱『小貴子』?」
小蘿忙點頭,「確定。那位公公還帶了個產婦來,我看情況已經很不好了,就說立刻要為她做手術。產婦卻說要顧大夫您給她做,那位公公又報了名號,說您肯定一聽就會去的,我這才只能來打擾顧大夫。」
顧笙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地,一邊翻身下床利索的穿衣服,一邊已吩咐小蘿:「那準備手術吧,我馬上去。」
算著日子,蔣孺人是快生了,但以她當初受驚嚇的程度,這些日子她也肯定日夜都活在驚懼恐慌里,母體還不知道給虧空成了什麼樣,難產可不是意料之中的嗎?
萬幸二皇子還沒有徹底泯滅人性,還肯讓人送她來他們九芝堂,希望待會兒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吧。
顧笙很快去到了手術室前。
果見小貴子正站在外面焦急的張望,瞧得她終於來了,立刻迎了上前,「顧大夫,給您添麻煩了。實在穩婆和大夫都束手無策,只能趕著送來了您這兒,求您救救我家孺人和小皇孫。」
顧笙雖不待見他這個二皇子跟前兒的第一狗腿子,還是點頭「嗯」了一聲,「只要病人送來了九芝堂,無論是誰,都只是我們的病人,我會盡全力的。你自己找地方等著吧,別站這裡了,省得擋著我們忙碌。」
小貴子忙訕笑著應了,「我、我這就躲開,辛苦顧大夫了。那個,若待會兒萬一……請顧大夫務必保小皇孫……我也是按主子的吩咐辦事,我自己哪做得了主?顧大夫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他就一個奴才,除了聽主子的,還能怎麼辦?
他能為蔣孺人爭取到送她來九芝堂,已經很不容易了。
也是虧得蔣孺人腹中還懷著小皇孫,若不然,他說再多也是沒用的,所以沒有萬一當然好,實在有,蔣孺人也只能認命,儘量下輩子能投過分好胎吧!
顧笙也知道小貴子做不了主,事實上,蔣孺人能活到今天,已經是撿來的了。
她遂不再多說,直接進了手術室去。
等她換好衣服,洗好手做好消毒,早就被抬到手術台上的蔣孺人已是氣若遊絲了。
顧笙見她瘦得皮包骨,越發顯得她的肚子大得嚇人,暗嘆了一口氣,才低聲與她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保你們母子都平安了……」
話沒說完,手已被蔣孺人枯瘦如柴的手給抓住了,微弱道:「顧、顧大夫,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求您、求您一定要……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他是無辜的……我、我對不起您……我要是早知道,我真的不會,我……」
顧笙見她越說越喘,忙道:「你別說了,我一定會盡全力的。小蘿,麻沸散還有多久才能發揮效用?你再聽一次胎心,我給她做其他檢查。」
「顧大夫,我、我還有話沒說完,您就讓我說吧,再不說我怕就沒機會了……」
蔣孺人喘著粗氣還想再說,她之所以死活要求貴公公送她來九芝堂,除了想給自己可憐的孩子來這世上看一眼的機會。
便是想當面向顧大夫致歉了。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已是強弩之末,說不定這一昏過去,就再醒不過來了。
何況就算她還能醒,殿下也肯定不會再讓她活了……
麻沸散的藥效卻開始蔓延開來,讓郭孺人直接陷入了昏睡中,後面的話自然也是戛然而止了。
顧笙這才吐了一口氣,吩咐小蘿,「手術刀——」
接過刀,待一切準備就緒,眼疾手快的動作起來。
半刻鐘後,手術室里響起了孩子微弱的哭聲,蔣孺人自己都皮包骨了,孩子又能健壯到哪裡去?
更糟糕的是,顧笙還沒給蔣孺人縫合完,她已經停止了心跳和呼吸,連自己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不知道,更別提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到底長什麼樣了。
顧笙接連給她做了幾組心肺復甦都沒有用,給她輸了異能,同樣沒有用。
顧笙只能暗暗嘆息,還真是再沒有說話的機會了,讓人都不知該感嘆是大人更可憐,還是孩子更可憐了。
一邊嘆息,一邊又忍不住咬牙,蔣孺人當日固然是幫凶,說到底也是被迫的,罪魁禍首始終是二皇子那個渣滓。
老天爺怎麼還不劈一道雷下來,活活劈死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