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府邸在皇城以內,離皇宮只得一步之遙,畢竟是今上唯一的嫡皇子,就算向來不是今上最寵愛的兒子,嫡子終究不是其他兒子能比的。
所以他的府邸不但近,還又大又氣派,明里暗裡都透著一股子他就是與眾不同的架勢。
顧笙卻是從頭到尾目不斜視。
她連皇宮都去過幾次了,更不必說後世那二十幾年見過的天寬地廣,區區一個皇子府,充其量也就只能算個4A級景區,實在讓她沒有多看的欲望。
她只想儘快把事情辦完了,儘快走人。
看在給她引路的嬤嬤眼裡,卻又是另一番想頭,這顧大夫果然跟旁的女子不一樣,好像天大的富貴權勢擺在她面前,都誘惑不了她分毫似的。
關鍵還長得這麼漂亮,這份漂亮還是由內自外散發出來的,不是那等空心美人,也不怪殿下會那般上心。
自家主子真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務嗎?
又走了一會兒,引路嬤嬤終於在一座院子前停下了,「顧大夫,這便是我們蔣孺人的院子了,您請。」
顧笙點點頭,「有勞嬤嬤繼續帶路。不過,真的不用先去見過二皇子妃嗎?」
到底二皇子妃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依照現在的規矩,該二皇子妃先接見她的。
嬤嬤忙賠笑,「真的不用,我們皇子妃娘娘事先就交代過,皇孫要緊,請顧大夫到了就直接來看蔣孺人。等待會兒您忙完了,我再使人去瞧皇子妃娘娘可否得閒吧。」
顧笙也是本著禮多人不怪,畢竟跟所謂的貴人們打交代,多說幾句話就可能規避掉很多麻煩,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肯定是不行的。
但既然人家再三說不用,當然更好了。
顧笙遂笑應著,「那就有勞嬤嬤了。」
隨引路嬤嬤進了院門,很快見到了她這一趟的出診對象蔣孺人。
不用說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對顧笙也很是客氣,「早就聽說過顧大夫的大名,對顧大夫仰慕佩服得緊了,今兒終於見到了真人,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又笑著招呼顧笙坐,讓丫頭上好茶和點心來,「顧大夫可是難得的貴客,萬萬不能怠慢了。」
顧笙卻是笑不出來,心裡甚至有些惱怒。
蔣孺人的肚子一看就才六七個月,離臨盆還早得很,哪裡就需要她現在就判斷她到底能不能順產了?
看蔣孺人的氣色,這一胎也不像是懷得艱難的樣子,——這不是白白耽誤她的時間,滿京城誰不知道她每天都忙成狗?
顧笙勉強控制好情緒,咳了一聲,才淡聲道:「茶點就不必了,我先給孺人診治吧,診治完了我好立刻趕回我們醫館去,還有一堆病人等著我呢。」
蔣孺人倒是笑容不變,就像沒看見顧笙的不悅一般,「顧大夫貴人事忙我知道,但也不至於忙得喝杯茶的時間都沒有吧?且等喝完了茶,您再給我診脈也不遲,不然我這主人家當得也太失敗了,連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沒有。」
說完再次招呼顧笙坐,「顧大夫請坐。您來都來了,真不至於急於這一時,對不對?」
顧笙這才坐下了,道:「不知孺人有哪裡不舒服?剛才引我來的嬤嬤說您就快臨盆了,我還當您至少也八九個月了,倒是沒想到,您離臨盆還早著呢!」
蔣孺人尷尬了一瞬,笑道:「我離臨盆是還有一陣子,但我這一胎懷得不容易,好幾次都差點兒滑胎了,也就近來才好了些。但晚上睡覺時仍不安穩,總是失眠多夢,渾身都痛,還時不時有墜脹的感覺……」
「太醫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心裡就更慌了,生怕萬一……這才會明知顧大夫忙,還是麻煩您走了這一趟。還請您千萬不要見怪,千萬理解一下當娘的心。」
顧笙還真理解不了蔣孺人的心。
明明就面色紅潤,一點不像心慌失眠的人,非說得自己一身的毛病,跟自己的孩子隨時保不住似的。
她的確理解不了這樣的娘。
顧笙又道:「那我這便給孺人診脈吧。不過太醫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看您的氣色,也著實不錯,您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實在犯不著自己嚇自己。」
總算蔣孺人這次沒再推延了,「辛苦顧大夫了。」
顧笙便上前,凝神給她診起脈來,又拿出聽診器,聽了一回胎心,道:「孺人一切都好,胎兒也挺好的,您放心就是。實在睡不好,白天可以多走動走動,晚上臨睡前也儘量放空思緒,不讓自己多想,自然就能睡好了。」
真是白白浪費她的時間,下次再有類似的情況,她絕對要堅持原則,再不出診了!
蔣孺人卻嘆息起來,「我怎麼可能不多想?在皇子府這樣的地方,我這樣的位份處境,實在不能不多想,也不敢不多想。因為一個不慎,可能就會犯下大錯,甚至,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顧笙心裡一「咯噔」,她可不想聽這些,彼此交淺言深,蔣孺人照理也不該對她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就說這些才是。
只是她還來不及開口,蔣孺人已又苦笑道:「顧大夫,您肯定體會不到我的心情吧?畢竟都知道趙探花才貌雙全,與您又恩愛情深,您不說以後,至少眼下是絕對體會不到我的心情的。」
「哎,想想也真是沒勁,憑什麼他們男人就能三妻四妾,我們女人卻只能從一而終?當初我們殿下剛納我時,也曾恩愛情深過的,誰知道,也就一年半載,便什麼都不一樣了。不怪都說要珍惜當下,能享樂時,便要縱情享樂,真等過了那個村,再來後悔,可就遲了。」
顧笙已是黑人問號臉。
蔣孺人跟她說這些做什麼,她們很熟,熟到已經能對著她傾訴自己閨怨的地步了嗎?
關鍵蔣孺人這些話,以她一個妾室的身份來說,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她就不怕她回頭會告訴別人,不怕會傳到二皇子耳朵里去,讓她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樣奇奇怪怪的,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有問題!